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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探“母蝗虫”出处(一)

来源:书话红楼 作者:WW天山 2020-03-18

  “母蝗虫”一词出现在《红楼梦》第四十二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潇湘子雅谬补余香”,对于小说的故事情节部分,每个人站的视角不同都会有自己的解读,本人不作评论,各有各的道理。在此谈一些个人见解,我认为想要诠释清楚“母蝗虫”,关键是要找到其出处,可能大家都会认为这是痴人说梦,除非作者再世确认。但假若出处符合小说的“神”和“理”,即具备以下四个要件:一符合作者精神;二符合脂批的要义;三符合作品线索;四符合春秋笔法,那么证据就可以说话了。该解题思路,仅供大家参考。
  “神”在哪里?
  从《石头记》戚蓼生序言“一书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注彼而写此”、“如春秋之有微词、史家之多曲笔”,以及小说第八回甲戌眉批:“石头记立誓一笔不写一家文字”,可以得知该小说是一笔两个故事,如果另一个故事仅仅只是影射历史或人物,那从古至今这样的文学作品应该会有很多,所以,个人觉得仅就故事情节理解小说,是找不到小说真“神”的,但在思路不清、线索不明的情况下乱索隐、瞎考证,最终也只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本人认为只有通过以下三个途径,才能找到小说的真“神”:
  (一)曹雪芹的残诗是最能反映作者创作精神的。
  余昔为白香山《琵琶行》 传奇一折,诸君题跋,不下几十家。曹雪芹诗末云:“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亦新奇可诵。曹平生为诗大类如此,竟坎坷以终。余挽诗有‘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之句,亦驴鸣吊之意也。(敦诚《四松堂集鹪鹩庵笔麈》)
  敦诚诗中的曹雪芹是真名还是假名在此暂不作辨析,但不能否认写出该诗的人确实是懂作者创作精神的。故“白香山《琵琶行》,曹雪芹诗末云:‘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曹平生为诗大类如此”,是一条找到真“神”非常重要的线索。

  (二)宝玉爱读的书应该也能反映作者的思想。
  宝玉正看至《南华经》外篇“胠箧”一则,其文曰:“……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看至此段,意趣洋洋,逞着酒头,不禁提笔续曰:“焚花散麝,…….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红楼梦·第二十一回》);
  我又不希罕那功名,我又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红楼梦·第七十八回》);
  那宝玉拿着书子笑嘻嘻走进来递给麝月收了,便出来将那本《庄子》收了,把几部向来最得意的如《参同契》《元命苞》《五灯会元》之类叫出麝月秋纹莺儿等都搬了搁在一边(《红楼梦·第一百一十八回》)
  宝玉是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作者应该会将其思想融入进宝玉的思想,故宝玉爱读的书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一条线索。我们可以发现小说中多处提及宝玉读庄子《南华经》,如:“胠箧”、 列御寇、人世间、秋水篇等等,细读小说还会发现,作品中确实有大量阐释庄子思想的内容。
  (三)脂批要义更能准确地反映作者的创作意图。
  原来雨村……,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甲戌批:这是第一首诗后文香奁闺情皆不落空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为传诗之意】 (《红楼梦·第一回》)
  【谁说诗书解误人。豪华相尚失天真。见得古人原立意。不正心身总莫论】(《红楼梦·第四十二回》戚序回前):
  【摹写富贵至于家人女子。无不妆点论诗书。讲画法。皆尽其妙。而其中隐语。惊人教人。不一而足。作者之用心。诚佛菩萨之用心也。读者不可因其浅近而渺忽之】(《红楼梦·第四十二回》戚序回末总评)
  我们发现小说开篇脂砚斋就云:“雪芹撰此书中亦为传诗之意”,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同时要找到“母蝗虫”的出处,第四十二回的戚序回前、回末批就更需要重视,戚蓼生言“诚佛菩萨之用心也。读者不可因其浅近而渺忽之”,可见该回目就在指出作者一片苦心是在代佛说法、代圣讲道,有一喉而二歌的意思。

  “母蝗虫”出处
  把握了“神”,还要找一找书中的“理”才有可能找出该词的出处。“母蝗虫”在小说文本中是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林黛玉取笑刘姥姥用到的一个词,在小说中薛宝钗特别提到了“春秋笔法”,林黛玉还让惜春把“母蝗虫”画在大观园图里,并起名为“携蝗大嚼图”,大多数人都按小说故事情节的思路在解读,这肯定是找不到其出处的。

  我们通过上文“神”在哪里?可以发现这样几个关键词与小说真“神”有关,①白居易(“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曹平生为诗大类如此”)②庄子(宝玉正看至《南华经》……意趣洋洋) ③传诗之意(这是第一首诗后文香奁闺情皆不落空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为传诗之意)④佛菩萨之用心(摹写富贵至于家人女子……而其中隐语。惊人教人。不一而足。作者之用心。诚佛菩萨之用心也。读者不可因其浅近而渺忽之)。然后依“雪芹撰此书中亦为传诗之意”的思路,以及上面这几个关键词的提示,按图索骥可以在白居易的诗集中找到一首《禽虫十二章并序》。

  庄列寓言,风骚比兴,多假虫鸟以为筌蹄。故诗义始于关雎鹊巢,道说先乎鲲鹏蜩(晏鸟)之类是也。……多与故人微之梦得共之。微之梦得尝云:此乃九奏中新声,八珍中异味也。有旨哉!今则独吟,想二君在目,能无恨乎!
  ……
  水中科斗长成蛙,林下桑虫老作蛾。蛙跳蛾舞仰头笑,焉用鲲鹏鳞羽多?【齐物也】
  ……
  蚕老茧成不庇身,蜂饥蜜熟属他人。须知年老忧家者,恐是二虫虚苦辛。【自警也】
  ……
  蚁王化饭为臣妾,螺母偷虫作子孙。彼此假名非本物,其间何怨复何恩?
  ……
  一鼠得仙生羽翼,众鼠相看有羡色。岂知飞上未半空,已作乌鸢口中食。鹅乳养雏遗在水,鱼心想子变成鳞。细微幽隐何穷事,知者唯应是圣人。【鹅放乳水中,不能离,群雏从而食之,皆饱而去之。又如鱼想子,子成鱼,并皆是佛经中说】
  ----白居易《禽虫十二章并序》

  这首诗是否含有符合描写“母蝗虫”春秋笔法的市俗粗话,我们细读该诗的“蚁王化饭为臣妾,蜾母偷虫作子孙”,可以发现作者将“蚁王”幻化为“蝗”,又将“蜾母偷虫”通过春秋笔法“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乾坤大挪移就比方出“母蝗虫”。与小说第十九回宝玉杜撰“耗子精偷香玉”“分身法搬运”故事的写作手法非常相似,(黛玉用市俗粗话是不太可能的,这应该是作者的囫囵之语,但市俗是否有“蚁王化饭”,“蜾母偷虫”这样的粗话不得而知)。该诗为白乐天所著,开篇就云:“庄列寓言,风骚比兴,多假虫鸟以为筌蹄”。末尾:“鹅乳养雏遗在水,鱼心想子变成鳞。细微幽隐何穷事,知者唯应是圣人。【鹅放乳水中,不能离,群雏从而食之,……并皆是佛经中说】”完全符合上文提到的作者精神以及脂批要义。

  该诗中的“蜾母”即是蜾蠃,是一种寄生蜂,与小说第二十二回的宝钗点的“寄生草”戏曲、以及小说中大量寄居贾府的人物形成了观照。我们甚至可以在小说第三十四回【戚序回末总评: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方能成旷世稀有之事业。宝玉意中诸多辐辏。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凡人作臣作子,出入家庭廊庙,能推此心此志,何患忠孝之不全,事业之不立耶】,发现“又何怨”、“作臣作子”这几个关键词,与《禽虫十二章》“蚁王化饭为臣妾,蜾母偷虫作子孙。彼此假名非本物,其间何怨复何恩?”的“为臣妾”、“作子孙”、“何怨复何恩”惊人吻合。

  以上依据小说的“神”,发现“母蝗虫”的出处在白乐天的《禽虫十二章并序》中,是否符合小说文本的“理”?以及想要传达什么思想,我们在下一篇文章中继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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