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县的骡子

　　
　　——题记:此文作于早年，是煤矿整改之前的一段煤矿生活经历。

　　在蔚县井下运输用骡子，这在其它地方并不多见。我初到蔚县侍奉的老板养着两个骡子，一般熟悉的人都称之为大骡子和小骡子。

　　大骡子个头高大，体格丰满，内行的人都说此骡有力气，且听使唤。

　　小骡子呢，其实个头比大骡子不小，差不多，因为体格瘦，所以就显得“小”了，知情和懂行的人都说，此骡力气小，且不听使唤。

　　因为骡老板与我同乡，又念我以前没赶过骡子，所以特殊关照，让我赶大骡。大骡虽然力气大，整车满载的煤或碴石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拉出来，任凭井下航道远、泥泞、坎坎，它一步一个脚印，不同的路用不同的身姿，恰到好处地扭动、变换身体的不同部位，尤其下坡、拐弯处，特别是拐弯又不平的路，你大不必担心翻车，每一次惊险之后车又平稳地向前，向前。

　　骡子有超人的记忆力。初下煤矿的人容易迷失方向，井下巷道东分西岔，左拐右拐，有的几天甚至几十天都记不清道口。我来的第一天，骡老板对我说:“你不用担心，第一趟我带你去，以后空车你就坐在车上，骡子会把你拉到原处，装上煤你只跟着车走就行。”

　　我先半信半疑，总怕万一骡子走错了路只不定走到哪个岔岔里找不到归途。骡老板看出我的心思，他说“这样吧，第一趟我带着你，第二趟咱谁也别使唤骡子，看看骡子找到地方不，你验证一下我的话灵不灵。”果然，第二趟骡子就把我们带到了第一趟去的地方。

　　骡子能听懂人的语言。加速，放慢，停，左拐，右拐，甚至在超低的棚架下弯腰通过——所谓哈腰，其实就是四蹄分岔，使身体俯就而通过比身体低的棚架，每种语音都有独特而固定的动作。

　　骡子最懂得逆水行舟。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寻千寻，所以，走上坡路是骡子的拿手戏。满载着负重，踏着泥泞和坑洼，骡子使尽全身的力气，马不停蹄，一口气走过上坡路。既使偶有阻止，后退几步，蹩足气力，箭一般地穿过。

　　骡子和煤矿工人一样，吸的是炮烟，煤尘，付出的不仅仅是汗水和体力，甚至是健康和生命。

　　己丑年九月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