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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写作】母亲的厨房

来源:短文故乡 作者:梅虹影 2020-03-09

   冬天一来,家里的南瓜、丝瓜、苦瓜就派上了用场。尤其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苦瓜,更成了母亲的心头好。她把丝瓜和苦瓜切成几段,放到蒸屉上热好了给我们吃。她说这都是好东西,下火润嗓。
  丝瓜刚蒸出来的时候,模样可怜,但一口放在嘴里,柔滑顺溜,尤其是丝瓜里的热水儿,含在嘴里,透得嗓子也清清亮亮,咽喉特别舒服。
  不过苦瓜真的是太苦了,苦得能让小孩子哭出来。南瓜却是美好的。平日母亲煮小米稀粥的时候,会在里面放几块南瓜,增加粥的甜度。但小孩子不喜欢吃这南瓜,煮后的南瓜失去甜味,孤伶伶地留在锅里,仿佛成了累赘。母亲便想了新主意,切好后直接放在蒸笼里蒸着吃,能原汁原味地保留南瓜的甜味。
  她把南瓜切几块,翠皮黄瓤,皮上还有浅黄色的纹络,流露出被夏日暴晒过的痕迹。蒸热后的南瓜皮是软塌塌的,一咬就化了,瓤更是嫩黄甜美,闻着有水果的香气。
  小时候,到冬天,家家都要生个火炉。取暖,烧水,炒菜,煮面。人一多,这火炉子就显得不够用,非得用大锅才能解决。
  大锅里放着热水,柴火慢慢燃烧。大锅灶还留着,但不用来取暖,只能做饭。我们家的大锅在厨房的西南角。母亲用它蒸大大白白的馒头、花卷和包子,做红豆南瓜粥,炖二十斤的大排骨,蒸莜面鱼鱼,吃着倍儿香。
  冬天能吃的蔬菜太少,地窖里存着整袋的土豆,还有冻起冰碴的白菜,翠绿的萝卜、芋头。母亲用萝卜、胡萝卜和芋头做咸菜,最好吃的是醋腌的萝卜条,又脆又酸,就着蒸好的白馒头,嚼得可有劲。
  酸菜也是冬天必备。我们河南的酸菜是用芥菜做的。把芥菜擦成丝,芥菜也剁碎,放在小水瓮里,然后熬花椒水,沸腾后再倒入瓮里,放在阴凉的地方,等半个月就可以吃。吃的时候,先把土豆削成薄薄的、细细的片状蒸热,再和酸菜拌在一起,既能保持酸菜的风味,还能调和芥菜过硬的口感。
  童年河南家乡的冬天是酸菜发酵的香。临近年根,母亲从缸里捞出腌的酸菜,用来炖排骨、白肉。除夕那晚端上桌的锅菜,要炖许久直到入味。就像母亲为过年蒸的面制生肖动物得提早用红枣捏出眼睛,定型蒸好摆上家里每一个窗台,就像酱牛肉和肘子得焖在锅里七轮才滋味丰满。我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着急。
  因为蔬菜种类少,母亲便想尽办法,把面食做出了花儿。
  大部分面食,都要靠蒸。傍晚一到,天一黑,母亲把面案、面团摆弄好。面团已经发酵了一天,放在火炉边,温度高,发酵得快。小时候哪有人家用发酵粉,都是数着时间,慢慢等。母亲这一晚要蒸一笼的馒头和花卷,二十多个。
  我的脸和手都被烤得通红。木柴的下面,压着兴奋的火苗,只需要轻轻一翻,就能窜出尖来。窗户外面天色渐黑,风呼呼刮过钉在窗框上的塑料布,刺啦刺啦地响,有些吓人。厨房的白炽灯晕黄光明亮,母亲在我身边做饭说话,才觉得心安,也不害怕。
  水烧开后,我一瓢瓢舀起来灌在暖壶里。酒红色的不锈钢暖壶,看着瘦小,却能装不少热水,顺道能把搪瓷杯、罐头杯子也倒满。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会转过身来说,你放着,我来倒,会烫着手的。但我攥着水瓢不放手,母亲便停下手头的活儿,安静地站在我旁边。
  母亲把花卷和馒头捏好后,放在蒸屉上,盖好锅皮。等将近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又白又软的大馒头了。
  比如豆腐渣饺子。豆腐渣是剩下的,母亲看着想起以前的生活,说舍不得扔掉,豆腐渣也是有营养的。她做饭向来利索能干,豆腐渣被包在硕大的饺子皮里,个大,皮厚,馅儿足,看着像个包子。
  豆腐渣陷是调过味的,有淡淡的咸味,绵软饱满,像海上的云。饺子皮是热面做的,有点硬,配着热乎乎软绵绵的豆腐渣吃,口感正合宜。
  我和弟弟很喜欢吃这种大饺子,母亲就又开发出酸菜馅饺子、胡萝卜馅饺子、粉条馅饺子,把小孩子哄得团团转。
  冬天能吃的实在太少了。难怪母亲会想方设法把饺子也做出花样。
  我的家乡地处豫东,以种植冬小麦、大豆、花生、玉米、高粱为主。尤其是玉米,成为当地农民的首选作物。每到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甜玉米成熟,经常能在人家的饭桌上见到它。早晨或者傍晚,常有蹬着三轮车卖蔬菜的伯伯,拖着长长的调子,喊茄子、豆角、茴子白、小白菜。他声音粗犷厚重,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因为不使用扩音喇叭,显得真挚淳朴,干净透亮。
  此时去河边树林里捡柴的女人们,已背着捆好的木枝木柴回来,她们围着卖菜师傅的三轮车,挑点新鲜的蔬菜,那些穿着绿衣服的甜玉米,冒着金黄色的穗,结结实实躺在三轮车的角落里,等人来拿。
  我每次回家,母亲的三餐都准备的很丰盛。照往常,母亲若是来不及炒菜,就热几个馒头花卷,再把土豆切成条,蒸一蒸,等熟了,倒上醋、盐、酱油、香油和葱,拌一拌,就可以吃。这就算一道菜。
  母亲的厨房,是家里最快乐的角落。无论居住在哪里,有母亲的地方,就有一日三顿,有热腾腾的饭菜,和数不出的心安。她系着围裙,双手沾满面粉,菜刀轻起轻落,汗珠在脖颈处涌现。
  饭快要蒸好,屋里水汽弥漫,愈发潮湿,仿佛一张大网,将凡日里的糟乱和焦灼捕捉,然后尽数融化在这灶火,小麦和蔬菜里,通过牙齿的咀嚼和咬合,来换取一点点可怜的幸福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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