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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且留下

来源:散文天下 作者:云溪山人3 2020-04-06

  数年前与胡炎游临安大明山,路过西溪,本想顺便去一下,但胡炎无此意,就没有去。后来襟兄接了个西溪边上的雕塑工程,工程完工后,园林方向他索要几幅书法对联,襟兄是学雕塑的,在雕塑界有点名气,也认识些书画家,他知道我会涂鸦点诗词,要我写几幅。我没写过对联,便要推辞,他要我试试。我写了几幅,后来他回信说,有人将对联的活包了,我想肯定是我写的太滥了。但过几天,襟兄说园林方看中我的一幅对联,不过对联中要嵌入他们意思,需再修改。我本不想多事,但禁不住劝说,还是改了几稿发过去,这事就过去了。
  今年,妻弟一家、我一家,还有老丈人,到杭州妻姐家过年。期间,我没事就逛西湖,而其他人逛过一次后,就不愿再去了。的确,西湖再美,看多了,也会看腻。孩子们在家玩游戏,老爷子整天与电脑下中国象棋。过年了,老呆在家里不出门,总归不好,春节了,还是要到外面换换新春的喜庆气氛。正月初二那天,襟兄作东,带着一大家子到了西溪。
  西溪最早的印象源自郁达夫的《西溪的睛雨》,我们去的是晴天,驱车从周家渡入园,便被园内盛开的雪梅所迷,我们坐电瓶船去,西溪的电瓶船票分四种,票价不等,有一个码头的、二个码头的、三个码头的、全程四个码头的,我们买了全程票。船行水上,天青蓝,水碧绿,云水荡开,两岸随船时窄时宽,水道交错,时见白鹭惊飞,翱于晴空,落于水渚,偶也见其他鸟类,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多。顺着水路,我们先在烟水渔庄上岸。这里村屋绕水,庄屋里陈列展示西溪农事渔耕活动的器具与民俗,这些器具我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时见过、用过,但孩子们却觉得很新鲜,妇女们则买些丝布织品回去。烟水渔庄妙在春日,那时柳烟袅袅,云烟漠漠,炊烟生起,白鹭飞起,临水而居,人烟共处,偿着鱼虾,喝着农家陈封老酒,看溪桥隐隐,渔舟暗渡,春烟渺渺,白鹭携飞,乐而忘归。现在是季冬孟春,今年冬暖,梅花开得早,如果有时间住下来,在屋前晒晒太阳、看看书无疑是很舒适的。
  离烟水渔庄,坐船在深潭口上岸,这里旧时水阔潭深,龙舟闻名,每逢端午,船来舟往,万人空巷,盛会空前。传说乾隆帝曾在此观看过龙舟,现村口有 “龙舟胜会”碑,记录其事。环潭有三株古樟,遮天蔽日,临水而居,石桥横水,连村通岸。村中的河渚街,是西溪最热闹的地方,现在旧居民外迁了,街铺由小贩经营,小吃很多,也具当地特色,街上游人往来熙攘,我们走着,看着,看上自已喜欢的小吃,就买来偿偿,大家分分,你一点,我一点,你一下,我一下,边走边吃,打发掉中餐。河渚街最大的建筑是蒋相公司祠,祠内有戏台,旧时逢年过节或遇喜事,都请戏班过来唱戏,那时看戏很流行,一有戏唱,消息立刻传到四乡八邻,开戏时,人们象过节一样穿着新衣,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看戏,余兴几日不绝。小时候,我最高兴的事就是看戏了,一有唱戏,不管多远多去。河渚街最高建筑的是杭公塔,塔高五层,塔柱联:“满座春风留客住;一船明月渡人返”,登顶,西溪一望入眼,苍茫的树林略点苍绿,起伏的远山隐约苍淡,近处河道绕村,水面倒影着岸树、村屋,游人桥上过,小船桥下过,仿佛来到水乡往昔。离开河渚街时,龙舟胜会处戏台上正唱着越戏,演员腔正字圆, 唱到精彩处,台下时有掌声响起。
  船往茭芦田庄,过梅坞,见梅花绕洲,或临于水,或杂于树,或立于丘,或傍于屋。遇芦荡,落木疏岸,芦苇荡荡,芦花却早已落尽,偶有一二杆还有剩白,芦荡瑟瑟,芦花摇曳,一派冬的萧瑟。上岸,直往高庄,高庄亦称西溪山庄,是清礼部侍郎高士奇的别墅,高士奇能诗擅文,精于书法,为康熙帝所宠。康熙帝曾驻跗高庄,赐题“竹窗”,咏御诗“花源路几重,柴桑出沃士。烟翠竹窗幽,雪香梅岸古”。这在封建社会里,是做臣子最难得的荣耀了,现庄内宸游亭《重建高庄碑记》记录了这段住事。漫步山庄,到处是亭台楼阁、桥廊轩榭,堂庑对联、假山曲池,曲径通幽,移步成景,题匾妙联相衬,处处透露着江南私家园林的风雅情趣。路过秋雪庵,本要进去看,但老丈人还要去看大女婿的雕塑,只得进去匆匆一瞥,坐船匆匆离去。秋雪庵以秋日芦花引胜,写西溪的芦花诗很多,新诗旧诗,但写得最好的还是徐志摩《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
  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
  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
  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这秋月是纷飞的碎玉,
  芦田是仙家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
  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先吹我心中的欢喜——
  清风吹露芦雪的酥胸;
  我再弄我欢喜的心机——
  芦田中见万点的飞萤。

  我记起了我生平的惆怅,
  中怀不禁一阵的凄迷,
  笛韵中也听出了新来的凄凉——
  近水间有断续的蛙啼。

  这时候芦雪在明月下翻舞,
  我暗地思量人生的奥妙,
  我正想谱一折人生的新歌,
  啊,那芦笛碎了再不成音调!

  这秋月是纷飞的碎玉,
  芦田是仙家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
  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
  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
  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诗写得很美,很委婉,象芦笛一样,读来娓娓动听,有东坡赤壁明月洞箫之飘逸。我一直认为徐志摩是中国现代诗人中,为数不多的,把新诗写的象唐诗一样美的诗人。
  桃花荷花芦花梅花花开花落此地四季俱桃源;
  游客船客香客隐客客来客往斯人转眼皆过客。
  这是我写的一幅对联。
  一天下来,觉得西溪比西湖大多了,风景也不似西湖,西湖的美在于点缀装饰得恰到好处,而本溪的美在于它的野、它的幽、它的真,西溪就好像出世之前的西子,默默无闻,一旦知晓,惊为天人。好多人知道西溪还是源于电影《非诚勿扰》票房的大卖,葛优台词“西溪,且留下”。其实这句最早还是宋高宗说的,西溪的留下镇之名由此来,传说宋高宗行经西溪,欲建都于此,后得凤凰山,遂云:“西溪且留下”。我说:“本溪且留下,我还会再来”,不为别的,就为那一荡的雪白芦花、映日的荷花,满坞的桃花、梅花,再作客一回西溪也无妨。最好在秋芦飘白的时候,在月下的秋雪庵前,再读一次徐志摩的诗:
  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
  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
  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2017年2月15日于四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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