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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风铃】当我们还有春天

来源:散文天下 作者:梅虹影 2020-04-06

   又是一年春,有人要初恋,有人在老去。
  望向窗外的树,那些枯萎的树在过去的一年里经历生死,整齐地站立着,像是时间雕塑出来的兵马俑。街道上的车辆已经开始稀疏,再过些日子便要全部空旷。
  各回各家,回去再回来,就又是春天了。
  你知道吗?春天,已经老了。
  春天从来就不是自古恒有的,虽不是人类认知中结构化的生命,但亦有它的寿数。春生时的情景无人知晓,也没人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它,但可以肯定的是,既不是我们,也不是花。
  而春天与人一样,未必怕死,却怕老。
  说它不怕死,实是因为它早已死过几次。三次或两次尚未有定论,但人们都相信,春天死掉之后,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那颗白色的星球被后人称作“雪球地球”。
  好不容易进化出些模样的生命们,从赤道到两极,几乎全部消亡。残存下来的微生物在地表与千米冰川的接壤处苟且着,在深海的火山口旁瑟瑟取暖,度过数亿年的漫长冬日。
  当春天再活过来,既不温柔也不平和,躁动得像个少年。热切的手掌化开坚冰,要掀起一场革命。
  在流水中涌动的是那时世上最坚强的战士,那些在数亿年零下五十度的极寒挑战中胜出的勇士。它们细小但坚韧,疯狂地生长,果实堪称未解的奇迹,几乎所有现代动物的祖先都相继出现在地球上——寒武纪生命大爆发。
  不论在哪种语言中,后人常用女性来比喻春天,或是因为我们都隐约地知道自己是春天的孩子。
  孩子追随母亲,生命追随春日。
  春天滋养了泥土,泥土孕育了草,草又成全了马。
  春天暂别北美,北美大陆的绿色便消失,始祖马们必须远离家园,循着极远处飘来的青草香跨过冰封的白令海峡。进入欧洲的后来披上了骑士的战甲,进入非洲的在漫长旅途中进化出一对驼峰,进入中国的终与田地为友,进入蒙古的,化作铁骑,在遥远的未来几乎踏平了世界。
  生命的轨迹被春天安排得明明白白,浩大的地球版图挂在春天的办公室里,像是它壮年的事业。你对它说这马群迁徙何等壮阔,它却说这只是一个小项目,甚至够不上发朋友圈一晒的资格。
  它赐予土地生命,赐予生命河流,河流再引着那些依靠它们的生命迁居四方。
  其中一些本就聪明的,聪明到了头便有了智慧。黄河边的某个部落里,有人开始在龟甲上刻下图案,这些图案起初毫无意义,直到有一天人们对它们有了简单的共识。
  几株草,一颗发芽的种子,一个太阳——“屮屮”、“屯”、“日”。这本是一次粗糙的造句:林草间的种子,在太阳的照射下生根发芽。
  人们后来这么书写它:“春”。
  文字对春天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它早已功成,终于名就,可以被传颂了。
  我最近倒还在茶馆里看到一副关于春的对联:
  人生数十载,多茶多友。
  古树千百年,一春一生。
  我们没见过春天的诞生,却在见证它的衰老。
  它原本如神一般,掌握着无上的权威,因为它孕育生命,孕育果实。
  而被它养育的人类却穷尽了全部的智慧,要夺过来这份造物的权利。温室把播种送给了秋冬,空调把怡人气候复制到夏日,连春天最大
  的IP——花,也不放过,因为冬天还有节日,需要香味和颜色。春暖依然花开,春耕依然收获,春风依然和煦。
  基因与科技也调教出其他叛逆的生命,常绿、长生。
  像叛逆的皇子,终于逃脱了太后的掌握,要离开,要自由,要架空她的一切力量。
  我们或许终要告别血肉之躯,到时钢筋铁骨,不再畏惧严寒,不再依赖日光,稻田荒芜也罢,万物不生也罢,都没有了关系。
  那时,春天即便还活着,也彻底死去了。
  老去的太后独坐帘后,无政可听。
  即便每年春节天子携群臣朝拜,也知道翌日便是人去楼空。
  春天确实是老了,但它老得慢,尚还能等等我们。
  当我们还有春天,当我们还是春天。且趁春深,与春相聚。




 作者:近水楼云 回复时间:2019-02-07 13:30:36
  “春生时的情景无人知晓,也没人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它,但可以肯定的是,既不是我们,也不是花。”是我们心里的花,发现了“它(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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