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鄙的活着如困兽

　　“桑啊！快开门！”
　　半夜三更,窗外喊我门的是兰花的婆婆三娘。
　　我赶紧爬下床打开门。
　　狗儿对着三娘吼，瞅着三娘凶猛地吠。屯里的狗吠声震响平静的夜。偏僻边远小山屯,狗比人多。
　　三娘怀里抱着她哪出生四个月的小宝贝孙子。
　　“桑啊。兰花差点将娃弄死。”
　　三娘将小宝宝塞到我的被窝里头：“兰花要掐死他。在砸锅扒瓦的发癫。又问要五万元银行本(储蓄本)、银行卡。”
　　三娘四个儿子。
　　老大四十岁；老三三十二岁；老四二十九岁；这三个还是光棍儿。
　　老二今年三十六岁，去年讨得婆娘兰花;而兰花今年才十八。
　　十七岁的兰花和三十五岁的蓝石是在蚕厂做工认识的。
　　兰花的家在更加边远闭塞的深山弄里(广西壮族山里土话"弄"是又穷又山的地方)。
　　兰花的妈妈早已过世，只有酒鬼爸爸和她姐妹俩相依为命。
　　兰花是长女。
　　兰花空有漂亮的颜容。
　　小儿麻痹症之故，漂亮的兰花是个破脚，脚板向后横着走路的残疾，自小没识两个大字。
　　三十五岁的蓝石是个文盲,老实巴交,不抽烟不好酒,有泥水瓦匠的手艺,也通卖力气讨饭钱。
　　蚕厂的娘们都说蓝石存着五万元老婆本。
　　蚕厂的爷们都赞蓝石不嫖不赌只知道存钱，谁家有女愿意嫁他便是“半个银行。”
　　蓝石四兄弟，各走各的道弄钱吃饭。
　　四个光棍兄弟和老爸老妈守着哪栋黄泥巴作墙树皮茅草作瓦的房子。
　　十七岁的兰花被娘们爷们嘴里的“五万元”吹得心笙荡漾柔情万千。
　　三十五岁的"黄老伍"蓝石被兰花的“投怀送抱”幸福得找不着北的激情澎湃万重豪情。
　　三十五岁的蓝石一张布满苍桑的脸，堆满了纵横的皱纹，一口黄灰的牙齿。
　　父母遗传之故，说话总是像缺了上下门牙似的漏风的发音不清。
　　一米七的个子，不胖也不瘦。
　　那头头发像缺水的干草直竖竖地如“鸡窝乱蓬。”
　　蓝石的代步工具是那辆三千元的摩托车，这是惟一“露富”的实物。
　　内备屯,山脚下的小山屯,通了硬化水泥路,在兰花来讲,这通路的小山屯便是天堂。
　　兰花家所在的山弄,交通闭塞,出山来赶个场都要走半天。
　　十七岁的兰花在蚕厂工友自告奋勇的愿当媒婆媒公的乐于助人的帮助下，一溜人等亲自跑内备屯蓝石家来“看屋。”
　　内备屯屯人惊叹兰花是“天上仙女”的下凡；内备屯人被兰花的横向破脚，惹得满屯都是那句：“中看不中用，花瓶变尿壶。”
　　三娘和三爷对兰花说：“我家就这样的穷，但不会饿肚子。你要考虑清楚，愿意跟我家蓝石不啦？”
　　兰花不搭话。
　　媒婆媒公们说：“过门是自家人了，你兰花不会建房子吗？”
　　蓝石说：“我四肢健全，靠本事吃饭，房子是易事啦。”
　　兰花笑容如花：“我是爱蓝石这个人,不是嫁你家的房子。”
　　兰花便成了蓝石的老婆。
　　蓝石的兄弟当兰花是他们手心里的“宝”万般宠爱。
　　三娘和三爷把兰花视为“女皇”千重迁就，甘当佣人角色待侯着她。
　　蓝石就像哄女儿一样供宠着兰花这个少女娇妻。
　　兰花对屯里小媳妇埋怨了：“我都跟他了。他存的五万元钱我影都没见着。骗我。”
　　屯里小媳妇们说：“你蛋都没下半个，人家不怕你卷钱跑？”
　　兰花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样！”
　　日子平淡如水，转眼兰花便为蓝家生下儿子。
　　三十六岁的蓝石正所谓“老来得子”，蓝家人有了“香灯”狂喜不已。
　　兰花一跃成为蓝家的“当家人”。三娘三爷要看她脸色吃饭的角色转换。
　　兰花说：“把银行的存储本和银行卡交给我保管。”
　　三娘三爷说：“家里就这破泥房和一头牛还有那摩托车。五千都不值。哪来五万？”
　　兰花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迫蓝石将“五万元”存款拿出来。
　　蓝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存有五万元？老子我有五千元都远走高飞去了。还窝在这鸟都不拉屎？”
　　兰花便“神经质的发癫。”常常做“惊天地”的大事情来“要挟”蓝家。不是跳塘便是跳山；不是掀屋砸锅就是坐家门口夜里“鬼哭”；到后来动不动就要掐死娃儿的举动。
　　兰花对我哭诉：“桑姐，我不过了。这样骗我。”
　　“蓝石有五千元就不会讨你做老婆。更何况是五万哪？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回事吗？穷其一生天上掉五万你蓝石捡不成？谁叫你轻信嘴上吹的话呢？”
　　我的一番话叫兰花哑口无言。
　　又是半夜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战”。
　　三娘只好抢过婴儿跑来我这躲避。
　　看着床上熟睡的宝宝，已半头白发的三娘眼里涌着泪。
　　鸡叫鸣、狗犬早、鸟雀炸山的吱吱喳喳。
　　天色微亮。
　　秋风依旧带寒掠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