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手

节俭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太重要，不是因为它高尚，而是因为它意味着快乐可以源自很小的东西。——《尘曲》
    我始终是记得爷爷的手：在日光的照耀下，那双手透出浑厚的大地的气息，指尖是永远洗濯不去的玄黑色，手心散布着一个个厚茧，粗糙的角质表面常将小时的我扎的痒痒，现在想起来，确是不可抑止的温暖。
    爷爷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活着，那双手却出奇地灵巧，常在火烧云的映衬下，将一张张废旧报纸变成精巧绝伦的艺术品来逗我开心。但这双灵巧的手也有让我无奈的时候——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我拎着一个我该叫“哥哥”的箩筐去倒垃圾。把垃圾倒进垃圾桶的时候，由于我的粗鲁，我的兄长的半个底子随垃圾一起掉了下来。我无奈着看着他，想到”这下爷爷总能换个新的垃圾桶了吧。”于是便高兴起来，随手将那箩筐扔在一边，跑去玩了。可等到我傍晚回家时却又看见我的兄长了，爷爷坐在他前面，手上下翻飞着，没过多久便将那箩筐修补好了。我无奈的对爷爷说：“爷爷，这筐很旧了，您今天修好，明天他指不定就又坏了，乃不如换个新的呢，也不用几个钱呀”“可不是这个说法，这不是还能用嘛，你看，这筐结实着呢！能不用钱，就少用，这人啊要......”
    记得有一次爷爷带我去书店买学校用的作业，我在书架前盯着《尘曲》看了很久，直到爷爷喊我会去我才回过神啦。后来回到家里便拿出存钱的小罐子来，掏出里面的硬币一个一个的数起来——最后还是失望地将硬币装了回去——这些或许爷爷都看见了吧。几个月后爷爷去首都旅游，我至今清楚地记得爷爷回来的那一天——那天爷爷一回到家就来到我的面前，笑吟吟地让我猜他带了什么，我正疑惑着，爷爷便将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深褐色的手中握着的书显得特别的白，书脊上有两个泛着银光的大字“尘曲”。这一瞬间，我就被巨大的喜悦和震惊所包围，以至于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难以想像一向节俭的爷爷竟然买了如此昂贵的一本书，这本书至今是我最心爱的珍藏。
    后来每隔几个月，爷爷总会等到某个静谧的午后来到我的面前，从那双手中长出一两本书来——像《骆驼祥子》、《三国演义》、《海底两万里》什么的，甚至于现在我都能记起故事的大概和主人公还有，还有爷爷递过书来的那双手，那双日渐嶙峋起来的大手。
    书上说，死亡只不过是回归“宁静的巨大”，那头的爷爷也不用再为每天叮嘱自己的小孙子不要乱花钱而唠叨了吧，其实我也是已经不会再动那些坏念头了呢。可那双褐色大手再也不会出现在梦境以外的世界了吧。
    最微小的，最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