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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

来源:在水一方 作者:山之榆 2020-05-08

清明时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晨,朦胧之中就听见了那滴滴嗒嗒的雨点儿声。天懒懒的,欲明不明。拉开窗帘,满眼见到的都湿润闰,雨丝稀稀落落,树叶翠绿翠绿的,不时地抖动一下。树下草地微绿,落些微黄的老红的还有嫩绿的叶片。大有“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的韵味。一整天的时间,云忽明忽暗,雨时断时续。时而微风吹来,带过一阵雨雾,脸上堆满水珠,身上发潮,时而树上落下的大雨滴立刻能湿透你的衣服,凉凉的感觉传遍全身。我骑着自行车,徜徉在上海郊外的公路上,尽情领略江南的春光。
    其实,在江南,雨纷纷何止是清明时节?自打春以来就是阴雨绵绵,有时竟旬日不开。晨昏夜午,雨时不定。特别是那阴冷的气息着实让人不舒服,白天不比夜间暖,室内倒比室外凉。每回到家中,都要穿上冬装,以抵御那使人“断魂”的冷气。多天的阴雨让人感到烦恼,自然就常叨念家乡的春天---那可真是春天。
    也是清明时节。
    小雨过后,空气湿润润的,太阳暖烘烘的。站在村口远望那一望无边的大地,耕犁来往于田亩之中,扶犁的点种的培土的踩格的……“清明忙种麦”,这是春种的开始。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气息,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而是春的大地散发的黑土地的酵香,就是人们常说的泥土的芬芳。孩子们跟着大人跑前跑后,时而抠挖野菜,时而追逐三五成群在耕犁前后觅食的鸦鸟,时而加入耕种的行列。劳动的人们热了,脱下长袖衣,露出短褂,地头小憩,以襟当扇驱赶着疲劳。远处大地,热气蒸腾,如水奔流,缥缥缈缈,把那犁与人都变了形,似苍茫大海中的海市蜃楼。
    此时,枯黄的草地上刚刚钻出嫩绿的草芽,你忽然发现远处一片浓绿的草地,好奇心驱使你跑过去看个究竟---那怎么会那样绿?当你跑过去时,绿草地消失了,回头一看,倒是原来的地方草更绿呢!----这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这个时节,放羊人才累呢。羊群看到远处的绿草,疾趋而去,跑到近前一看,还是远处的草绿,又奔跑前去,如此下去,羊不停的奔跑,羊倌不停的追赶,羊与倌都劳累不已。但终于是人有办法,羊倌站在羊群的前头,挡住去路,逐渐退却。这样,羊才能安稳吃草,放羊人也免去了奔劳。
    南风是春天的使者,家乡的春风可真是独具特色。
    它不似江南的风---“吹面不寒”,而是万马奔腾,穿肌透骨,摧枯拉朽,势不可挡。要不怎么能解冻那三尺冰封,催生万物呢?大风时常达六七级,甚至更大,扬尘飞沙,树木惨号。顺风行走,风会使你自然奔跑,逆风行走,风会使你止步难行。每当日落黄昏,天色由惨白变成昏暗,羊进圈,鸡上窝,早眠的乡村人静静地躺在炕上,静听春风那气势磅礴的旋律。风紧一阵迟一阵,把大把大把的沙土打在窗纸上,窗缝吱吱,风车哗哗,树梢咝咝。风越刮越大,似乎要吹破门窗,吹到房屋,真使人恐惧。有什么办法呢?俗话说;北风刮到日头落,南风刮到小鸡叫。人怎么能拧过天呢!有时,在那蒙蒙月的夜晚,月亮周围出现一圈光环,人们叫它“风圈”,天上出现风圈,第二天是要刮大风的,不知是谁的发明,用树棍儿在地上划一个大圆圈儿,再搬块大石头压在圈上,就可以压住大风。其实,老天爷哪在乎这一套,第二天风来得更早,刮得更猛。俗话说“风三儿”,这风要刮三天才会停的。第三天,天空漠漠,日色惨白,风势无阻。当进入深夜之时,人们熟睡之际,风声渐歇,乌云满天,那贵如油的小雨悄悄地撒向大地……清晨起来是,但见漫地皆湿,积雪萎缩,沟渠成流。小河里坚冰开裂,白净的冰面已被大风蚀成蜂窝状。河两岸柳枝飘飘,万象更新。孩子们掰下柳枝,剪成一二寸长的小段段,拧动外皮,抽出内干,做成柳树鼻儿,孩子们吹着,跑着,嬉闹着,给春天带来生机和快乐。那小河的水渐涨,微风吹来,波光闪闪,渐渐的漾出深崴,向下游淌去。
    候鸟已经飞来。最充满神秘感的莫如那南来的大雁,冬去春来,飞得那样高远,那么严整,那一字形或人字形从不曾散乱。它们历来是在高空飞过,谁也没见过它的真面目。一天傍晚,从西南方飞来一队大雁,是因为夜幕降临的缘故吧,在村东不远的大地上盘旋而落。村头玩耍的孩子们感到了惊奇和意外,向雁群跑去,已经离雁群很近了,头雁才不慌不忙地起飞,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依次起飞,孩子们已跑到雁的身边,甚至摸到了雁的羽毛,也没使它们慌乱,仍然是一字形的队伍向西北飞去。天鹅飞在高高的云天之上,五七个一队,小小的身影,发出响彻云天的叫声。笨重的大鵏扇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在低空飞翔。最热闹的当属山雀了。初来时一二只三五只,到后来是成群成伙从远处飞来,又向远处飞去。清晨的梦中,就能听到“唧唧”的叫声,这是人们最熟悉的一种小鸟,浅绿色的羽毛,背色稍深而微显色纹,人们俗称它“瞎牛叶子”,从这树飞到那树,在树枝间穿来穿去。山雀是最会哨的,每到中午,小河边,大树上,无数的山雀,大概是吃饱喝足了吧,或许是沐浴阳光的温暖吧,或是在演习朝见鸟王凤凰吧,各展歌喉,千娇百啭,世界上没有哪一种音乐能与它媲美,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也没有它令人陶醉。鸟们都有各自漂亮的羽毛---蓝背白腹的蓝靛刚,褐背红喉的红靛颏儿,绛黄相间的烙铁背,黑背白翅的花喜鹊……令人喜爱至极。
    那时,家有一“房后“,花树满园,杏花已开满枝头,桃树也长出嫩叶,夹伴着粉红色的花苞。两墩芍药花率先破土出芽,初长时,红红的芽苞似鲜嫩的笋尖,很快就展叶成丛,似一丛鲜红的火焰,很快又长出花蕾。这是家中的乐园,许多小鸟也来这里嬉戏。园中还有三棵大枣树,迟迟地不返青,灰黑色的枝干丫丫杈杈的,真有一种不屈不挠的气概。但最终经不住春的诱惑,嫩嫩的枝叶从刺猬般的簇头上钻了出来。渐渐的长出五六片叶子,还有淡淡的芝麻粒大小的花苞,开出浅绿色的小花。虽然色不惊人,却引得蜜蜂野虫嗡嗡不停的盘旋其间。那结出的小枣也是浅绿的颜色。人们常说,七月枣,八月红,中秋时节便能吃到红红的枣子。外出时,满满的摘上两衣兜,边走边吃,回家时,先吃一阵子枣,再做其它事情。直到冬季来临,叶落枝秃,还有若干枣子挂在高高的枝头,不肯落下来。记得那困难的冬天,和二姐翻进已封闭的“房后”,在已割倒的苞米秸杆中寻找失收的苞米,竟意外地捡到了几颗干瘪的小红枣,姐弟二人惊喜至极,带回家中放在火盆里烘软吃掉,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满意足!有一年,妈妈得知了一个贮枣子的好方法,于是,我们挑选了许多大红枣,洗净阴干,分别放在两个坛子里,喷洒些白酒,然后密封坛口。等到大年三十的晚上,捧出坛子,打开封口,于是,一股浓浓的充满酒香的甜枣味儿充溢满屋,沁人心脾。捡一颗放入口中,就甭提多么好吃了。还有一棵大桃树,主干有大碗口那么粗,有的枝干已老死锯掉,它的新枝仍花繁叶茂。果实不太多,但却大大的。我常常徘徊树下,任意挑选---那熟透了的,已经软化了的,剥掉外皮,汁鲜肉嫩,香甜异常,那时,何止是“鲜桃一口”,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还有那棵大杏树,枝茂叶浓,覆盖一丈余的地面,春风拂动,无数青杏落地,那是我最好的零食。杏核还未长成,杏仁是一汪苦汁,杏肉却酸酸的。咬一口,酸得你口舌难动,酸液溢流。青杏陪伴我度过童年的春天。渐渐的,杏核变硬,青杏不能吃了,就盼着杏子成熟。渐渐的,杏子向阳的一面被晒得通红,又演变成金黄色,掩映于绿叶之中,黄绿相间,时隐时现。如今在上海能吃到许多果子,不乏传说中的仙果---如荔枝琵琶人参果……细品起来,哪如老家那枣那桃那杏香甜可口,天生丽质,独具风骨。
    而今又是清明,那风又吼起来了吧!那人又忙起来了吧!那树那鸟又闹起来了吧……
    我思念着家乡的春天,那里有慷慨激昂的节奏,那里有纯真质朴的善良,那里有冰封雪盖的孕育,那里有倒海翻江般的春潮。
    嗟乎!疆宇无涯,南北不同天。
    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充满着神秘与诗情画意,忙种麦的清明时节则洋溢着朗朗大气与生机。清明----一个新的充满希望的起点。
    2009年清明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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