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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与森林

来源:心情随笔 作者:山之榆 2020-05-11

【初程】
    乘上去蒙北的列车,一份忐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在读小学时,从地理课上知道了满洲里这座中苏边境城市,是中国通向苏联的铁路交通要塞。听人说,两国铁路宽窄幅度不同,列车过境需要换轨,怎么换法,不得而知。还有大兴安岭、内蒙古草原、黑龙江……一种神秘感和兴趣便藏在了心中。如今,有条件去拜访它们了,感受祖国北部边陲的苍茫、震撼与秀美。由于没找到同行的伙伴,只好独自出行了。独自出行,且行几千里之遥,心理还真有点儿畏难;然势在必行,就像我们独自去沈阳、去年锦州一样对待,不就行了吗?然而毕竟不是沈阳、锦州,忐忑的心中默念“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的老话,踏上这旅行的第一程。
    坐在车窗边,和着车轮的节奏,尽情的欣赏盛夏的风光。一村一屯,一沟一坎,满眼的绿色——苞米、高粱,一层层,一片片连接不断,连野草都失去了立足之地,这真是“四海无闲田,黍稷漫无边。”
    过了彰武,庄稼地渐少,进入了荒漠,坑坑洼洼的沙地,稀疏的蒿草、歪歪扭扭的疏林杨树,荒凉、寂寞。天渐晚了,日光西斜,更显示出大地的苍茫和辽阔。忽然,一大片洼地出现在视线当中,白亮亮的泊水,平静无痕,水边簇簇苇草,倒映水中。孤单单的一只鸥鸟静立水边。呕——我不禁惊叹:妙哉,好一幅荒漠晚景图!
    ——暮色苍茫草木疏,白水泊滩伫孤鸥;
    车外树木疾闪闪,天边落日慢悠悠。
    列车过了通辽,夜幕遮闭了我张望的心境,睡意伴着隆隆的车轮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向前,向前……时间一秒一秒、一分一分,该到扎龙湿地了吧——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自然保护区,无数的丹顶鹤冬去春归,在这里生息繁衍;当此盛夏之夜,那出壳不久的幼鹤也许正在母鹤的卵翼下安然酣眠……;该到大庆了吧——这是我国最大的石油城,高高的钻塔、无数磕头虫似的油泵、几千公里的输油管道、漂亮的现代化城市,充分展现了中国工人的风采和骄傲……;可惜这是夜间行车,车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车窗透进了地平线的一丝微光;渐渐地——显现出大地的轮廓,黑魆魖的,间以一道道、一湾湾白亮亮的水面。天终于亮了,眼前呈现的是黑色的土地,地面裸露,低洼潮湿,土路泥泞,房屋破旧。不多的杨柳树,偶有散牛在悠闲地吃草。
    渐渐地,列车驶出了洼地,山岭渐多,山林渐密。“扎兰屯”、“富拉尔基”这些曾听说过的地方。儿时听老年人说:日本人抓劳工,到兴安北省砍林子,吃橡子面,喝山沟子水。日本人的皮鞭、刺刀和狼狗,厉害着呢!谁要是逃跑,或活活打死喂狼狗,或绑在林子中喂“小咬儿”。“小咬儿”是林中如蚊子一类的昆虫,成群的伏在人的身上,叮食人血。被抓去的人劳累、饥饿、生病,几乎是有去无还。而用中国人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木材,源源不断的运往日本本土。据说张九清就被抓了劳工,有幸的是在押运途中,日本人宣布投降,才得以逃脱……大兴安岭——聚宝之地,它是怎样的面目?
    起初,一座座孤立的山包,或圆或椭圆,山势平缓,从山脚到山顶大都是郁葱葱挺拔的松树,有的山坡覆盖着紧贴地面的绿草,各种颜色的小花——红的、黄的、紫的,点缀其间,还没有洒落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犹如夜幕上闪烁的繁星。列车在山脚下蜿蜒前行,左边是宽阔的山间滩涂,一道清亮的溪水蛇行而下,水中卵石粼粼,清晰可数。偶有灌木夹水,造成水流湍急,时而掀起雪白的浪花。当此青山碧水,一股澄清、宁静、亮丽之感油然而生,真可谓“江山多娇又一容”。我禁不住发问:这山中有野兽吗?一位中年男子告诉我:早些年,原始树木全被砍光了。野生动物也没了。现在的大片山林都是近些年人工栽种的。有了森林,自然生态得到了恢复,不仅有了野兔、山鸡、野猪,连绝迹多年的黑熊、黄羊也时有出没。人们很兴奋,只是到山里采山货有危险了。
    列车穿过大兴安岭的中部,便进入了广阔的草原——久负盛名的呼伦贝尔。漫无边际的草地,随着地势起伏,似无边无沿翠绿的地毯,无尽的延伸。那远方的河水,弯弯曲曲,似一条白色的游龙,蜿蜒于翠绿之间。此时,真使你感到天高地广,极目无涯,这真是“四海无闲田,草原连着天”。此情此景,不由你不想起古人的诗句,“天苍苍,野茫茫”,但只是没有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牧草尺把高,时而有马群、牛群悠闲在草地之上,更凸显了草原的宁静与优雅。列车飞驰而过,偶有一两匹马昂首而视,或一两头牛侧目斜观。忽然,大片金黄色的草地撞入眼帘,而后黄绿相间。那金黄色的牧草似将成熟的小麦,方方整整,密密实实,这应该是人工种植的,有的已开始收割。收割机将牧草在前面吃进去,在后面却吐出硕大的草捆,又由叉车装上卡车运走。而在另一处,一个男人手使钐镰,岔开两腿,挥动双臂,钐割牧草,真真的展现了牧民的原始劳作方式,展现了牧民的勤劳和力量。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蒙古包,人们住的是尖顶的砖瓦房,一般是三间一幢,南面是玻璃窗,房门朝北。说是这样可以多采光,有利于冬季采暖。而北门都建有“倒栅子”,以阻挡寒冷的北风。家家房前有风向标似的风力发电机,有的还备有原始的生火材料——牛粪垛。
    渐渐的,列车驶出草原,进入荒漠,黄沙成岭,草木瑟缩,村落凋敝——沙化,沙化……夕阳西下,见不到落日的轮廓,一片苍白,逐渐萎缩,直至昏昏默默……
    
    【边城】
    清晨,起得很早,急于目睹这向往已久的边境城市——满洲里。走在跨越铁路通往城区的天桥上,一阵风袭来,不由得浑身瑟瑟,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冷啊!我拽紧衣袖,裹身前行。家那里正是暑热三伏,而这里如“九九”一般,真是南北不同天。路上还很少行人,我独自盲目的在街上行走。街面整洁干净,三两座木制房屋,童话一般似的,大白兔或花喜鹊还没有睡醒吧!那一边吊塔高耸,高层建筑拔地而起。其实,我无心观赏这些,打听得去“国门”之路,便匆匆地登程了。两元钱的车程,转瞬即到,可路上给我留下极不一般的悬念——一座高大的“女娃”建筑、一座俄罗斯宫殿式的建筑、还有无数的雕塑,它们都在施工之中,但已很是引人瞩目了。
    “国门”即中俄铁路过境处。三层楼高的“国门”跨在铁路之上,“国门”的横梁上大书“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大字。火车出了中国国门,便进入俄罗斯国门。我拾级而上,登上国门的顶层,依窗而望。两国门相距大约50米,中间是宽阔的隔离带。两边各拉铁丝网,中间的土地被深翻,谁要是经过,必然留下清晰的足迹。远处高高的俄罗斯哨所瞭望塔,身着灰黄色军大衣的哨兵,背着长枪,斜倚在栏杆上。瞭望塔下,荒草蔓蔓,绝无人烟。而我方,游人如织。国门之下,界碑之旁,人们纷纷拍照留念;边贸大厅、红色纪念馆人来车往。我走下国门,来到界碑跟前,界碑上鲜艳的国徽,下书“中国”两个大字,格外的醒目与庄严。此刻,谁都不会放过庄严一刻:郑重的拍下值得纪念的瞬间。
    红色纪念馆是中苏(中俄)友好的记录:它展出了自共产国际以来,苏联党、国家和人民对中国革命的支持与帮助。当年,刘少奇、周恩来等许多中共领导人及众多革命工作者经过满洲里去苏联,满洲里有许多地下工作者,冒着生命的危险掩护着过往的中共领导。这里展出了“满洲里号”机车头及其他大量珍贵的实物,使人深受感染,也引发人们不尽的思索。
    中俄边境已三易其门,中俄争端每次都以割地的屈辱来结束,腐败无能的清政府与霸权帝国的较量给中国留下了永远的伤痛。如今战争已经过去,边境一派宁静祥和,贸易和旅游取代了纷争,边贸大厅,人头攒动。那些远来的俄罗斯人,把购买的物品打成巨型包裹,装进旅游大巴的货箱。而我喜欢的自然是工艺品,但囊中羞涩,只买了一个高倍望远镜,可供我尽情的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
    在返回满洲里市区途中,放不下心中的惦念——中途下车,走进了“女娃”景区。原来,这里叫“套娃广场”,套娃——俄罗斯民间艺术品,葫芦形状的漂亮的女娃,里面连续套装四个同样的小女娃,故名“套娃”。而套娃广场上的葫芦娃足有三层楼高,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圆圆的脸蛋儿,刘海式的短发,大红的娃娃服点缀着黄绿的斑点儿,鲜艳夺目。周边有无数的小套娃,正面则是中国的十二生肖雕塑,为漂亮的俄罗斯套娃衬以中国色彩,更凸显了中俄两国文化相互融合的友好氛围。
    套娃广场的左侧,是一片正在建设中的雕塑群,分别选用不同的材料——花岗岩、大理石、白钢、陶等,能识记的有“彼得大帝马踏蟒蛇”——气势雄浑;“加加林飞天”——张扬梦幻;“托尔斯泰”“普希金”——睿智深邃;“卓亚,宁死不屈的英雄”——刚毅坚定;“拓荒者”“种葡萄”“把刀打造成犁”“建设者”——爱好和平,勤劳智慧;“第一群燕子”“驯马”“女人四季”——独特的民族风情……。我被这雕塑群深深地吸引着,它张扬恣肆,尽显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它再现历史的故事,凸显一个优秀民族的品质。这应该是宝贵的文化遗产而载入人类文明的史册。
    不仅如此,满洲里市区建有许多具有俄罗斯风格的建筑,二十几层高的购物大厦,实在是顾客寥寥,然而在顶楼美食城却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我徘徊了好一阵子,才在中餐厅找到一个位子,吃了一顿便餐。在乎伦湖建有旅游度假区,吸引大批的俄罗斯游客来旅游、度假、观光。满洲里已成为一个新的对外开放的口岸,他们的目标是建成“俄罗斯人的度假天堂”,具有可观的发展前景。
    
    【天边的风筝】
    离开了满洲里,寻觅下一个目的地,我的目光落在了中国的“最北”。
    可是,走直线没有铁路,也看不到直通的公路,绕行又太远了。我凝视着地图,心中暗暗盘算,“开弓没有回头箭”,“车到山前必有路”。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走这条地图上不能直通的路线——公路,直取漠河。这样,一次“不测之行”开始了。
    从海拉尔登上去拉布达林(又称额尔古纳)的长途汽车,草原风光仍然是主色调。牧草正黄,打草机贪婪的吞噬着成片的牧草,加工成巨大的草捆,抛在身后,用车运走。人们说,此时牧草即将成熟,含有大量草籽,营养丰富,又便于保存,以便于冬季使用。一旦大雪铺地,不能外出放牧,便动用这贮存的牧草喂养牲畜。一位乘客向一位外地人介绍这里的情况:这里是呼伦贝尔最肥美最平坦的草场,每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就在这里举行。届时,这里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堪称草原盛事……历史上,这里又是兵家要塞,日本人就在海拉尔市郊的山中修筑了无数的地下工事,储备弹药、粮食等军用物资,即可防止苏联红军进攻,又可随时发动攻击。日本投降时,炸毁了出入口及许多设施……在中苏关系紧张时期,这一带丘陵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由此往西直至满洲里则地势平缓,无法设防。如果敌人进入这一地区,也会无险可依,只能被动挨打。那时,外地人是不可以随意到这里来的,如串亲、办事须凭公安局的边防证……如今和平年代,中俄关系很好,边境贸易很是红火,限制取消了,我们可以毫无约束的观光旅游……说话之间,汽车在草原中疾驰,左弯右转忽上忽下,不知不觉的过了三个小时,到达了终点——拉布达林。
    只十分钟的转乘时间,开始了第二段行程。
    汽车驶出拉布达林,公路便离开了草原。左边是山,右边是河。那山,蒙古包似的,一座连着一座,山包上有的长满青松,有的是橙黄的牧草,有的则是翠绿的庄稼,这也许是大兴安岭的边缘吧。那河,宽阔的河滩足有五六百米吧,全是大大小小的卵石,甚觉平坦。时而灌木丛生,密不可窥。河那边是无边无际的苞米地。河水清澈,淙淙流淌。汽车就穿行在这山水之间。我一双忙碌的眼睛,左边舍不得起伏的山峦,右边舍不得粼粼溪水,生怕漏掉每一寸风光。又是三个小时的行程,汽车到达了根河。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第三段行程开始了。
    离开了静静地溪流,也没有了多彩的山峦,在稍有颠簸的沙石路上,进入了树的海洋之中——大兴安岭腹地。草树杂生,密密丛丛;层林叠嶂,一重又一重,绿透霄汉。无论是山坡,还是沟壑,无处不绿色盎然,汽车宛如行在绿色的胡同之中,四处无所见,绿中一条线。众多的树木之中,我只认得松树和有着白皮的桦树,那嫩绿的树叶与杏叶相仿。树虽多,但没有成材之木,粗的如碗口,细的似茶盅。渐渐的有了村落,房屋破旧,泥土为墙,草苫为顶。有的压盖着油毡纸,七裂八瓣,残破不堪,可见林区生活之艰苦。但在车上,人们的反应是乐观、和善而富于追求。似乎凡是这条路上的人都相识,相互招呼着,谈论着学习、生活和生意。青年男女同样时髦,穿着奇异的时装,带着手机,上车有人送,下车有人接。到了一个大的镇子,我禁不住的问:这是什么地方?身边的小伙子告诉我:金牛河。然后反问我一句,“你不是本地人啊?”我笑了一笑。人们朴实、和善,口音与我相同,使我增加了亲切感和安全感。接近傍晚,汽车到达了今天行程的终点——满归。
    满归,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与黑龙江省接壤的一个小镇,这里冬季的气温可低至零下四十多度。从地图上看,只有从海拉尔伸向这里的一条公路,还有一条铁路。其它向东向北向西都没有路径,是一极偏僻之地。小镇方圆可里许,十几分钟可贯南北。我漫步在小镇的街道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旅店、饭店、商店、菜市场、游戏厅应有具有;汽车站、火车站、学校、医院、邮政样样齐全。柏油铺就的马路,多数为人字砖瓦房,木板夹成的小院,丈许大小。最宽敞的莫过于林业局前的广场了,水泥路面,一座高大的塔松型双碑,比林业局三层办公楼又高出许多,颇有奇特之感。此时,夕阳西下,远山的林峰之后金光喷涌,起伏的峦峰被镶嵌了一道灿灿的金边儿;而与之相对的山峰则日色鲜明,亮如白昼。渐渐的,山那边涌出暑天的云气,聚拢过来,雨点溅落,立透衣裳。我赶忙想照张相,然后撤离;但广场竟空无一人,我只好端起相机,把那高耸的双碑,连同天上的乌云,天边的晚霞一起抢拍下来。由于当时光线不太好,拍摄一定不理想,但出乎意料,当照片洗出来时,令我感到惊奇——天空云层色彩鲜明,双碑入云,还有一只鹰在远空飞翔,这是当时所没发现的。雨竟没有下来,我也离开这里。一个商店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上写“收购都柿”,这“都柿”是什么东西呢?
    找了一家小旅店,十五元一个小房间,住了下来。我把身份证交给服务员登记,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小女服务员说“你好像是锦州人”。我很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锦州人?”他说:“你与我妈的口音一样”。真是巧事,店老板是女服务员的母亲,小时随父亲“氓流”到了这里,自己的哥哥还在锦县,父亲年老了,也回到了锦县。我很奇怪,这样远的距离,这样偏僻的所在——深山密林丛中,竟会遇到“老乡”。女老板说:“这儿还有辽中人、海城人,外面的‘轿子’就是海城人的。”我说:“这样闭塞的地方,冬天冷得要命,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女老板说:“这儿的活好做,冬天是大忙季节。采山货要在冬天,砍林子也在冬天,外地人买木材、买山货全在冬天,我们的小店是很忙的。”“啊,原来如此……”
    夜晚很是宁静,微弱的灯光,路上很少行人。这样的夜晚,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戒级别”。
    又是一个清晨,我辞别了“老乡”,走出小店,但觉天蓝气爽,青山四合,人车稀疏,静谧异常。走了一会儿,便觉得那清爽变成了清冷,浑身有些颤抖,身上的单衣抵御不了大山深处的爽气。于是,我便走进了一家早餐店,吃点儿东西,抵挡寒气。我来到汽车站,距售票时间尚早,候车室也未开门。打更的老汉很同情人,把我让进值班室,里边也是炉火正红,温暖顿时传遍全身。我问起来,“这镇子里有多少人口,人们的收入有多少,等等。老汉说:林区现在是种树护林,不许砍伐,林工收入较低,每月只有四五百元左右,副业也不多。全镇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口离去,老年人回老家了,青壮年外出打工,年轻学生外出念书,毕业后也不回来。许多房子都闲置起来,想卖也没人买。这不,前年一场大火,烧毁了那么多房子,也没人再修再建。吃粮是外地调入,青菜也不多,好在物价不高,有最低生活保障经费,人们生活得也还舒心。发车的时间快到了,告别了老汉——这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地图上没有的,如今已经通车了:满归——漠河。
    汽车驶出不远,就进入黑龙江地界。公路在半山腰延伸,仰视“碧峰连绵倚天宇”,俯瞰“沟壑起伏翠浪翻”,莽莽苍苍,无边无际,这自然使我想起“林海”二字是多么恰如其分。高耸的铁塔,扛着望不到尽头的输电线跨越这峰谷之间、穿越莽莽林海。
    大约又三个小时的行程,树木渐少,视野渐开阔;居高远望,田野村庄。此时,公路已远离林海,走下高山。两边是沼泽地,沼泽丛中有稀疏的枯木,无枝无叶,烟火熏色。突然有人说:“这是否被大火烧过的地方?”没有人回应,好像是谁也不熟悉这个地方。有人说:“快到漠河了吧”,也没有人回应。果然,前方一座高大的牌楼门矗立在公路上,“中国漠河”四字赫然入目。“中国漠河”——好大的口气,带给我一丝不屑。
    走下公共汽车,迎接我的是公路旁一块石崖题刻:漠河——全国模范卫生城市。旁边是“北极广场”一些人在忙碌着,布置舞台与音响,正准备晚上的一场音乐会,使我产生了一种“品位”之感,小小漠河,竟有如此雅兴。沿着广场正面的台阶拾级而上,四五层楼高的山岭也成了北极光长的一部分,用白钢造成的北极塔,高高的矗立在广场中央,塔顶一颗闪闪的红灯,寓示着北极星的光芒。我站在北极塔下,俯瞰漠河县城,方方整整,绿树掩映,似乎一颗美丽的珍珠镶嵌在静静地漠河之滨。此时,一股庄严敬慕之感油然而生。我走出北极广场,步入城区。建筑新颖别致,色彩纷呈,住宅、市场、机关、学校,每一部落都有各自的风格。街面整洁干净,绿树成荫,徜徉其间,顿生清新愉悦之感——真是与众不同。
    忽然发现一座公园,名之曰“松苑”,树木高大繁茂,郁郁葱葱,阴森幽暗。我诧异着,1987年整个漠河县城毁于特大火灾,怎么会有这么多大树?读着“松苑”说明:这里有上百种珍稀树种,是大兴安岭生态的缩写,然而却神奇的躲过了1987特大火灾。于是人们纷纷传说,“松苑”具有“灵气”,邪恶火神不敢侵犯。据说,1987年的5月,邪恶之火肆虐,漠河多处起火,野草、树木、住宅等,到处烈焰飞腾,扑不胜扑。但有四处免于火患:一是沼泽地,据说这是邪恶火神之家,自然不会烧掉;二是庙堂,这是佛道居所,邪火避而远之;三是茅厕,乃污秽之地,邪火厌而躲之;四是这“松苑”,聚生大兴安岭各种树木之灵气,灵气飘逸,正气凛然,邪火畏而怯之。据说这灵气、这正气正是漠河重现生机的缘由呢!你看那拱粗的大树,外皮还是被火燎过的痕迹,然却生机四溢。
    漠河县城真可谓“袖珍县城”,方位四至也只需三四十分钟。但这不是我的终极之地,我向往的是那原始的漠河——座落在黑龙江边,现被称为“北极村”的漠河。虽然很远,交通不便,我花了120元人民币打了一辆轿车,向北继续“飘去”。
    公路左弯右转,汽车上坡下坡。这里呈现更茂密、更高大森林,白桦树见多,雪白挺拔,或三五棵,或十数棵,间生于松林之中,格外醒目。似乎这里并没有遭受到火灾。出租车司机谈起当年的大火——到处浓烟滚滚,热浪炙热烤人。车行在公路上,常被爆胎。当时车辆也少,供不上需要,许多人把私车开来,参加灭火行动。县委书记是一位老革命,亲临前线指挥,不曾回家一次。县消防部门对他家实行严格保护,免于火灾,事后因此而被免职……;又说:这火灾就是因为费翔的一首歌——春天,漠河举办一次演唱会,请费翔来,唱了一首《春天里的一把火》。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便到了“北极村”。村口处的影壁上,有前国家主席杨尚昆的题字:“北部边陲”。一座人工的假山,镌刻“北极村”三个大字。其实,北极村才是漠河,一座很普通、很简单的江边小村;因其坐落在祖国的最北端,故称“北极村”。村民对来者不以为意,三三两两,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木头上,聊着自己的事情。汽车入村右拐,就到了江边广场。这里经过了人工,有花畦、卵石甬路,江沿一座木质观景平台。我登上观景平台,手扶栏杆,目光的焦点投向神秘的黑龙江——宽阔的江面,静静地江水,微波轻泛,水清石润,像一位文静的大家闺秀,正在品味着“春江花月夜”的浪漫与悠扬。她没有我心中黑龙江的气魄——奔腾咆哮,汹涌澎湃,摧枯拉朽,一往无前;而代之以温文尔雅、从容恬淡的秀美。而江那边,山石叠嶂,苍翠掩映,倒映在平静的江水中,真是一幅绝妙的、宁静祥和的画卷;北极村,一处绝佳的居住地。当初,那莽莽的林海之中,起伏的山岭之上是决没有道路的。北极村的先民们从黑龙江下游溯江而上,寻到这块宝地,住了下来,生息繁衍,过上安宁的日子,称得上聪明和智慧。即使是今人,也把眼光投向这江边小村。据说,每年有许多的哈尔滨人来漠河观光。特别是每年夏至时节,说是可以见到北极光;因此,来旅游的人更多。据说,漠河还要建机场,把漠河的品牌推向全中国,推向中东欧和东北亚。能见到北极光,我不能苟同,但能来到这美丽的边陲,足能使我欣喜不已。我仰视江天,振举我的双臂,引吭长啸,“啊——,我到了北极村了!”
    我是天边的风筝!我要发短信给家人和朋友,我到了“天涯江角”了!的确,我真的感到太遥远了,遥远得有点自豪和神圣,也有点儿畏惧和担心——很遗憾,这里的信号不好,短信没有发出。我返过身来,在江边“神州北极”碑石前,拍下珍贵的留影。
    我不能走进饭店品尝黑龙江的美味——只是走进饭店欣赏一下小店的工艺品;也不能住下来观赏江边小村的夜景,或与村民交谈,只能驱车返程,与司机聊着漠河的事情。忽然,在一个较宽敞的地带,灌木丛中,许多人在采摘什么。马路边摆放着许多大框小篓,像我们这里的路边水果摊儿一样。司机说,这是卖都柿的。又是“都柿”,“什么是都柿?”司机说,这是世界独产,只有大兴安岭产这样的果实。可以生食,可以泡酒。去年收购两块钱一斤,今年猛增到八块钱一斤。车停在一旁,我下了车,观赏一下都柿的真面目——小手指盖儿大小,多角状,紫色微带白霜。八元钱一斤,不知怎么用,又不方便带,不买也罢……登上出租车,来到漠河火车站,核计着下一个行程。
    漠河火车站在一山岭之处,居高临下,放眼远眺。遥远得漠河县城,隐隐可见。而车站附近则是极大的棚户区,低矮的砖坯房,油毡纸的屋顶,黑压压的——贫困与艰苦的一面尽情显露。晚上下起了小雨,凉意渐起。八时许,登上了去往加格达奇列车,开始了漫长的夜行。野外漆黑一片,过了许多不知名的小站。偶然过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小镇,也不知是什么所在。午夜之后,浑身渐冷。坐在对座的老客加了一身衣服;过一阵,又加了一身衣服。而我无衣可加,只得瑟缩着身子,任凭寒气侵袭。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外面已不见高山与森林,列车已进入东北大平原,水流充盈,空气湿润,荒草没膝,庄稼遍地。又过了一大片棚户区,便到了大兴安岭森林总部所在地——加格达奇。
    偶然发现——鄂伦春离此很近,这神秘的森林民族,对我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于是,搭乘公共汽车,前往阿里河——鄂伦春神秘的部落。非常令人失望——与我们同样的服饰,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民居、同样的小镇……镇中一座普通的纪念馆,树立一尊单薄的鄂伦春猎人雕像,又缺乏神韵;一个小小的鄂伦春饰物商店,精美独特的工艺品还着实令我羡慕。然而,我是没有购买纪念品的资金的,只好欣赏一番,在售货员失望的眼神中离去。这里的原始森林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幼林也只有十年的树龄。森林民族失去了森林的依托,人间烟火泯灭了这个“马背上民族”的个性与豪气,当我询问“到此旅游有什么可看的”时,他们自己也很茫然。现代市场经济也使他们变得事故——小客车司机违反规则,并车卸客,逃避检查。于是,我返回加格达奇,取道嫩江县,开始新的旅行。
    
    【“人间氧巴”】
    2007年8月,我怀着满腹的兴致,来到黑龙江省的伊春——被称为中国的林都,又称“人间氧巴”。
    伊春座落于小兴安岭深处,四面环山,森林簇拥,碧空如洗,气润风清,伊春河傍城而过。身处其间,肤润目爽,心境怡然,夸称“人间氧巴”不亦很合适吗!这里盛产木材,不知从何时起,木材源源不断的输出,或造福于中国的先民;或供封建贵族建筑豪华的宫殿和宅院;或被日本强盗肆意掠夺;或为新中国的建设提供不尽的资源……小小的木雕公园就反映了劳动者辛劳的历程。赤身裸体的伐木工,肌肤间条条绽起的筋腱,高举锋利的板斧,汗珠滴滴,洒落在脚下的黑土地上……那一棵棵合抱的原木,人拉畜拽——从一群健壮的汉子,到一头硕大的黑牛,再到森林小火车,尽显了力量与智慧的神圣。森林中的猫头鹰,草地上的木马,河边的钓翁……线条简洁,写意传神;水边的长廊,回环婉转;河上的拱桥与风雨亭,玲珑秀美,俱凸显林都“木”的特色。
    伊春森林广袤,景象万千,有多处森林公园。我来到“汤旺河石林”景区,名曰“石林”其实并非林,巨大的石块,或三五个,呈囫囵型,孑然孤立,突兀于山林之中;有一巨石,足有两层楼之高,左右矮石相衬,上刻邓小平题字:小兴安岭。而另一侧,山石如巨堡,呈风化龟裂状,多有倾颓欲崩之势;一山岭之上,堆石累累,如一座座低矮的佛塔。山路旁一巨石,高两米许,略尖的石底,垫衬一小石,当你顺势用力,大石就轻轻晃动,然而不倒——经导游介绍,谁都想推一推。这一晃动山石之上,竟然成活着一棵小树和青草,树根并不着地;可见这山的湿度有多大。这里保留着原始森林的状态,有高大的百年巨松,树干上生满苔藓;有的大树已枯死,树皮脱尽,或横卧于杂木之中,或仍高高耸立,像一把锃亮的利剑,直插云天。当你登上巅峰之时,纵目四望,却又是一种林海奇观——松涛起伏,直达天际,林天相接,云蒸霞蔚。而山脚下流水淙淙,清澈见底。我脱鞋卷裤,下到水中行走,登石踩沙,水在腿上、脚上轻轻的蠕动,被搅动起的细沙在水的回旋中,轻轻的撞击我的大腿,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小溪的路边,摆着一长溜小卖的物品,我最欣赏的莫过于核桃壳制成的花瓶——通红锃亮,镂刻的一般,这是山民们独特的艺术创造。在一只柳条框中,装着半框“都柿”,只是形状是圆的,“这是都柿吗?”“是的,这东西很少的,买一点吧!”我又认识了一种都柿,却是不买。
    这石林景区远离都市,但游人却不少,大多是哈尔滨人。他们在这里游了山,还要到什么河去漂流。巧得很,香港特首曾荫荃来这儿考察,道路实行交通管制。据说,宜春市要引入港资,合作开发小兴安岭旅游资源,这真是一条好消息。
    东北的大森林、大草原——真实无尽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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