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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独幽

来源:倾城之恋 作者:悉言 2020-05-04

转眼便是暮春,树上的花落了。
    天开始不急不缓地下起雨。头顶永远是看不透的天空,灰蒙蒙。
    大片大片的青苔死命地依附着光滑的岩石,散发出令人昏昏沉沉的气味。未几,便开始肆意渲染,大把大把地堆积在地面。一个潮湿的身子紧贴着满是这种青苔的土墙,大口大口地嗅着糜烂的气味。——-———泛呕。
    “呃”秦春猛地抬头。这种梦,他做了又做,且竟一天天清晰起来。他终不知那梦中为何人。
    打开门,雨是从未停的,他料到。只是自家门口似乎成了小潭,一朵朵雨花渐渐泛白,像极了梦中那女孩面色,苍白如水。
    天微亮,周围仍有大团的墨色。风卷着残红划过,吹得秦春的白衣裹着门边越发苍凉。四根纤长的手指搭着木门,本是厚重,此时却也轻浮。
    他忽的感到心痛,那是真真切切的,四根手指掐进门里,颤巍巍地靠着这小小的力量走进屋里。空留下四个清晰的指痕。
    秦春从小便有从娘胎里带出的毒——“忧冥”。
    这种病不能喜不能悲,否则心中便会奇痛无比。或是秦春的梦影响了罢,使其开始疼痛。
    其实早在秦春幼时便从一个游医口中得知,得此病一般只能活20年,若想治愈,则需在第二十年收集当年暮春的最后一场雨的雨水,加上开在天山的扶桑。照理说天山这种环境是不该有扶桑的存在,但在天山的山谷中有一温泉,在其边有唯一一株珍贵无比的扶桑,其再夏季开放。
    六个月后该是我的二十岁生辰了。秦春暗自打算。于是带着收集的雨水,启程前往天山。
    在行了36日之后,他到了天山的脚下。这里无比萧条,他打算着,在过三个月,便是扶桑的花期了,这期间我要好好守着这花。
    当他走得越来越靠近天山时,竟发现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他欣喜不已。于是,剧痛便随之而来,他无处可搀扶,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开始渐渐流血。他皱着眉头,疯狂地撕咬着嘴唇,甜腻腻地血从嘴角流下,一滴一滴地掉在秦春雪白的衣襟上,慢慢开始晕染,像大朵大朵盛开的扶桑花。他望着衣襟,闭上了眼。
    当他渐渐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茅屋中,一个穿着青色麻布衣的姑娘正在一旁守着。
    “你醒了。”姑娘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恩”
    “看你痛地厉害,就一点点把你拖进了这里。”
    “哦,谢谢。敢问姑娘芳名。”
    “疏逾”
    她依旧面无表情,说完转身走出门外。
    秦春只觉得依稀很熟悉的场景。这姑娘虽面色苍白,却似故人。可他终究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她。
    大片大片的青苔,依旧泛着翠绿,却绿得恶心。秦春走不动路,一下瘫坐在上面。瞬间,他的白衣上满是关乎青苔的粘液,粘稠,酸臭,他甚至是嗅到了鱼腐烂后的腥味。他仍见一位女子,躺在这青苔上。忽的一转头,他懵了——疏逾。
    还是从梦中惊醒,看到了和梦中近乎一模一样苍白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秦春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分明看到额间的汗,打湿了衣领。
    “你一直呆在这里?”
    “恩,二十年。”
    “这儿荒无人烟,实在不是女孩子该呆的。”
    “不用管那么多,休息好了就走吧。”
    “我......”秦春说明了来意。
    疏逾忽的瞳孔放大,又渐渐暗淡。
    “那好吧,你就留下。”
    “多谢姑娘。”秦春笑了。
    痛。于是又痛。但是他忍着,他认为在这一刻,是该对姑娘微笑的。
    他拼命忍着,依旧是昏厥。
    睁眼,疏逾正在熬粥,她苍白的脸上晕满了水汽,但依旧无法洗去看起来冰凉的苍白。只只是那双湿漉漉的双眸,很澄澈。
    秦春有想到梦中的女孩。他对自己说:一定不是疏逾。
    姑娘端着粥来了,递给他。
    两人指尖的微微碰触惹得疏逾急忙放开了手,白花花的粥,满地。但她依旧,面无表情。
    秦春自觉得愧疚,起身整理。姑娘也未阻拦。
    只是晚间,疏逾不知该让秦春歇在哪。
    “我就躺在门口吧,毕竟你是女孩。”
    “但......”
    未等疏逾说完,秦春转身关上了门。
    疏逾依旧是面无表情。
    天山的气候变化无常,大风时作。秦春有时夜晚在屋外,冻得瑟瑟发抖。疏逾看了,一阵阵心疼,心痛。
    .......
    转眼已到七月,扶桑花该开了。
    “你看到过那株扶桑吗?在这二十年了,该见过吧!”
    “见过”
    “明日我要上山去。”
    “我想你该是不知那扶桑花的采摘方法吧。我在这二十年,就是为了帮助人们采摘扶桑。你若贸然前去,这唯一一株该被你碰萎了。”
    “竟是如此,那劳烦姑娘了。”
    次日清晨,秦春醒来,疏逾便不见了踪影。
    约莫2个时辰,她捧着花,出现了。
    “用雨水研磨成粉,服下即可。”
    “多谢姑娘。”
    秦春服下药之后,便起身。
    “姑娘,今日离去,他日我定来拜访。”
    姑娘面无表情,并没有挽留。
    秦春回到家中,只觉得身上一直有花香缠绕,该是药起作用了吧。
    又到暮春时节。
    夜间。
    依旧是大片大片的青苔,掩映着那姑娘苍白的脸,竟也渐渐泛起绿色。
    又是惊醒。秦春想到那天山脚下的疏逾了。
    于是,前往。
    面前,是自己居住了三个月的茅屋。踏进,屋主确实一个老人。
    “老人家,请问这里的姑娘在哪?”
    “疏逾啊,搬到山谷里了,在温泉边。”
    “多谢老人家。”
    “呵呵。”老人家摸着胡须,一直盯着秦春。
    当他赶到泉边,哪有什么人家,只有大片梦中的青苔上一朵盛开的扶桑花旁放着一个木盒。
    秦春打开它,只见其中有一封信: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只可惜我却仍不知你姓名。你我相处的三个月,让我坚定着一个信念,我要救你。我一直面无表情,其实我一出生就患有“忧冥。”于是,举家迁到了这天山脚下。我也明白,二十年之后,我只要拥有唯一一株的扶桑就能生存。可二十年之后,我偏偏遇到了你。那日我骗了你,因为我愿意用一命来救你。这花下便是我的骨骸,我愿用一生来守护这曾救过你的扶桑。
    信后是一句诗: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秦春带着这信离开了天山。从此他在没有做那奇怪的梦,那梦中的女子自然也无存。
    只是再没见过秦春的笑。在躲过”忧冥”之后,他只记得那天忍痛对着疏逾的微笑。
    又到暮春时节,天山再没有扶桑,只是有那大片大片的青苔,只是有那一个白衣男子甘愿嗅着梅雨季是青苔的酸臭,也再不愿离去。
    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他知道,疏逾是始终在自己身边的。
    尾声:终是谁使弦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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