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

   拾忆
 顾云琴（菱湖中学）
 指导老师：章莹
    大年初七，天微沉，偶有小雨。充满倦意的我被父亲慌张的声音吵醒。
    天应该刚亮。我这样想着，又用右手盖住眼，转身继而睡去。
    梦里，一片混沌，恍惚中，人已被拽起。还未发表任何不满，还未来得及询问，门外的母亲已经火冲进来，把父亲叫出去。我一下子失去被拉着的力，复又躺下去了。只听得门外，母亲在说“怎么又这样了”、“真麻烦”、“哼，你自己去”等话。
    别无他法，迟钝如我也感到了丝毫不寻常的气息，只能尽快穿好衣服，好知道是何事，竟能在正月的清早引起风波。
    不久，我穿好衣服，刚打开房门，母亲已一脸愤怒，对我半吼道：“怎么才穿好衣服！快！洗洗脸，你奶奶身体不舒服，去看看她！”说完，便快速地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我。
    直到脚踝传来凉意，我才意识到，袜子被我遗忘在了床的一角，孤零零的。到奶奶房中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奶奶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老房子和新房子是连着的，倒也方便，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总顾不到奶奶，或者说，是想不到。而奶奶的身体也一向还行，不想却突然不舒服了。
    我很快就到了奶奶的房里。
    老房子还保留着儿时的样子，跟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只是住的人从父母变成了奶奶，空调也拆掉了，原本连着外机的墙洞也用一些布堵住了，因为是冬天，窗也紧闭着，只是房间里还是有些潮，有些冷。
    还是那张床，小时候是和奶奶一起睡的，每晚都得在这床上和奶奶闹上一会儿才能睡着，如今，竟也只是眼熟了。
    奶奶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潮红，大概是开着电热毯的缘故。被子也都是旧的，我知道，她一直不舍得用新的。此刻的她，半眯着眼，瘦小的身子被一条条旧被子盖得几乎看不出来，只一味地问我早饭吃过没有，怎么穿得这么少••••••大大的眼睛，有些泛红，像兔子受了惊一样。
    我只问道：“怎么了？奶奶，身体怎么了。”边打开了电视机。
    于是，奶奶便像打开了话匣子，细细地说着早上因不小心起床动作过大，心悸病又犯了，让我不要放在心上。说了一会儿，眼圈不觉变红了，我只拉着她的手，说些人老了，要注意身体的话，心思却随着手上传来的粗糙，不知飞往了何处。
    以前的奶奶，这双手也是这么暖和，也有一头让年轻人都羡慕的黑发，而眼前的奶奶，温暖的手变得粗糙了，黑发也褪去了光泽。奶奶，到底是老了。
    或许，我真穿得太少了，奶奶执意让我也躺进去，我只能轻轻地钻进了被窝。的确很暖，有股奶奶身上的味道，奶奶用了一辈子的“雅霜”，连被子也都是这个味儿了。记忆仿佛回到了儿时，奶奶被我气得不轻，吓我说要去跳河。当时的我还小，不知道那只是个小鱼塘，只傻傻地拿着奶奶的“雅霜”非给她擦脸，就当是认错。正想得入神，脚上传来阵阵温暖的触摸。
    “脚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奶奶的语气有些责备，手上却不含糊，脚立马暖了很多。
    我是躺在床尾的，怕打扰到奶奶，谁知，她竟给我暖脚。心头一阵闷热，多少年月了，不曾被如此呵护。也曾想疑惑过，人性格中的坚强是否只因呵护的人少了而无奈加强，就像背后砌了堵墙，再难看到来时路上的风光。
    我有些困，也有许多话想说，只是话到嘴边，总也不知如何开口，只一直听奶奶说着最近的事，偶尔也插上一两句，我知道，此刻，惟有倾听。
    无意看到奶奶干燥的手，忍不住在心头默叹，旧时风光好，只是岁月不解风情，谢了林花，枯了枝桠，白了双鬓，又埋了记忆，而能永远记得的，还是那份举世无双的温情。一个再如何坚强的人，都该有一颗柔软的心，去记载这世间独有的温度，用一世来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