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叶子
    文/赖思仰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么开始飞翔
     ……”
     隔着门上的玻璃，我忍不住又往里探了探，3个小时了，那个女人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唱着让人心碎的歌曲。
     单单一首《叶子》，她就唱了好几遍了。
     也不是没见过孤身一人来包房唱歌的人，无非是一些失意的、伤心的、压抑的人群。将自己关在几平方的迷你房内，用酒精麻醉自己，用歌声释放自己。
     可是，这个女人，她固执地订了大房，又不叫酒水。从她身上的职业装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个白领。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清秀。尽管一个人，她的举止仍很优雅得体。在KTV工作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女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很佩服这个女人，连续唱了这么久一口水也不用喝。她唱得十分投入，歌声略带嘶哑，夹杂着忧伤的气息。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怜惜，也许是她独特的气质和行为吸引了我，我忍不住端了杯水，敲敲门走进了K房。
     她一下子转过头来，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小姐，送杯水给您。”我小心地将水杯放在桌面上。
     “谢谢。”她很牵强地对我挤出一个微笑——我看得出，那微笑是挤出来的，橘红的灯光下，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眼神里装满了忧伤。她拿起水杯，一仰头，将整杯水灌入喉里。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朝她点点头，走出了包厢。
     不知是不是我坏了她的兴致，她突然不再唱歌了。我不由得又往里探了下，莫名奇妙的，竟会对一个普通的客人如此感兴趣。我看到她抱着抱枕，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想事情。伴奏的音符在房间里游荡，寻找着突然消失的声线。
     既然唱累了，为什么宁愿花钱在这里耗着，不干脆退了房回家呢？我的好奇心真是达到极限了。
     “姑娘，可以帮我订个蛋糕吗？”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探出了头问我。
     原来她要过生日！我恍然大悟，一个人的生日，订了那么大的包厢，居然没人来帮她庆生，难免让人黯然神伤。
     “要三磅的，抹茶口味。”我又在心里暗暗叹息，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蛋糕干什么，但是顾客的要求我们不好多问，我对她越发同情了。
     她想了想，又道：“还要瓶红酒，谢谢！”见我写完单，她又说了声谢谢，就缩回包厢了。
     我抱着蛋糕和红酒回来，对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一愣：“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见我怔住，她又补了句：“是我男朋友订婚的日子。”
     我心里一惊，她微笑着切蛋糕：“他爱我，却不能娶我。父母之命，他违抗不了。”
     我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抱歉，急忙补救：“对不起。”
     她淡淡一笑：“没事，伤心过了，我已经放下了。他喜欢K歌，以前我总是说自己不喜欢KTV的气氛不愿陪他来，现在，想一起来也没机会了，他有未婚妻了。”她往酒杯了倒了半杯红酒。
     “你听到我唱《叶子》了吗？他很喜欢这首歌，之前我不会唱，其实我偷偷练了很久了……”她脸一红，“一个人订大房，很好奇吧？他总是这样，就算两个人来，也要订大房，奢侈！”她摇摇头。
     女人递了块蛋糕给我，我傻傻地捧在手上，她又接着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我想，他们的订婚蛋糕应该也是抹茶味的呢。可惜，我实在没勇气去现场祝福他，不过，我相信，这样，他也能感受到的。”她灌了一大口红酒，呛得拼命地咳嗽。
     “我是不是很傻？”女人咳出了眼泪，捂着胸口问我。
     我笑笑，她是我的客人，我于她，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我没有权力做任何评判，“他会收到你的祝福的。”我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将蛋糕放到桌面上——上面有规定，KTV员工不能与客人一起吃喝玩乐，我对她点了点头，礼貌地退出了厢房。
     我知道她会很好。
     不多久，身后的房间里又传来《叶子》凄美的旋律：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