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沧桑》第六章：四槐树伏击战(2)

　　部队继续行军，到了莱芜城南塔子村，四支队驻莱办事处的同志来汇报说，莱城年前就驻了鬼子兵，人不多，大约有三十多人，平日很少出城，靠维持会的几个人从莱城及附近的村子要米要面。这队鬼子是从泰安城里过来的，每天泰安那边都有汽车过来。前些天部队从和进步手里缴获两颗电发大地雷，据国民党大兵说威力很大，就决定在莱城西四槐树搞埋伏，炸鬼子的汽车。 

　　部队已经多次与鬼子交过手，因为每次都是搞伏击，几次都没有大的伤亡，大家最初对鬼子的恐惧都没了，这次又有两颗大地雷壮胆，大家热情很高，争得面红耳赤。三中队抽了二十个人，大兵石成玉负责引爆地雷。洪涛司令对得贵前次寺岭伏击战的表现印象很深，点名叫得贵参加，做石成玉的助手。

　　第二天四支队四槐树伏击队半夜出发，天亮前进入伏击地点－－四槐树村南山岭高地。那里居高临下控制着河上的一座小石桥。他们把两颗张里元给的电发大地雷埋到桥里，又在上面压了车辙作好伪装。因为电雷引线不够长，引爆点设在岭脚，离石桥也就五十多米。洪涛司令要亲自指挥，和得贵石成玉趴在洼地里，身上盖上玉米秸做伪装。 　　

　　到了九点多，远处鬼子的汽车出现了，两个小灰点越来越大，是两辆大卡车，上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他们的枪都上了枪剌，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们是训练有素的部队，车颠得厉害，而他们始终站得笔直，气势很逼人。走近了，才看到中间还夹着一辆小轿车。两人都屏息住了呼息，得贵胳膊靠在石成玉身上，他感觉得他的身子同样也在剧烈地颤抖。洪涛司令说别紧张别紧张，先炸小车，里面一定是个大官呢。第一辆车上桥后洪涛司令说炸。石成玉一转摇把，地雷却没有炸响。又摇还没响。坏了，肯定是线有断了的地方。得贵说我去看看。一纵身闪了出去，弯着腰顺着导线查到了没有丝毫遮挡的慢坡上。在那里他找到了导线被石头砸断的的茬口。显然是布线时不知谁踩翻了石头砸断的。他听到鬼子叽哩呱啦地喊着什么。他顾不得那么多，把砸断的导线捏到一块，感到胳膊一麻，而后他听到了轰轰两声巨响，巨响里还夹杂着鬼子的惨叫。尘土和碎石纷纷落下来，接着一只手臂落到他眼前，手上还戴着雪白的手套。他抖抖头上的土向桥上看去，那辆黑轿车炸飞了，前后两辆卡车也炸瘫了，前面一辆冒着黑烟。炸瞢的鬼子惊慌失措嗷嗷怪叫。在离公路只有十几米山坡上，有一挺机枪被掀到那里。得贵心喜若狂，连蹦带跳跑下去扛起来就走。那时鬼子反应过来开始还击，机枪砰砰地响起来，子弹打在得贵身边迸起尘土和石沫来。埋伏的战士们一齐开火，鬼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洪涛司令喊快撤。三人在粉乱的的枪弹里顺预定的路线撤出阵地。到了安全的地方，洪司令把两个从上到下人打量一遍，说：好好好，竟然没少一根毫毛。 　　

　　四槐树伏击战打死日本鬼子十七名，炸毁敌汽车两辆，一名少佐被炸死。四支队的战绩象是张了翅膀传开了。大家被胜利鼓舞着，被老百姓请求着，嚷着要打莱城。洪涛司令说鬼子已经有了准备，又有莱城作掩护，我们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让刘盛玉尽快把附进村子里进过莱城的老百姓找来，打听一下鬼子在莱城的布防情况。 

　　因为多年来一直匪患严重，莱芜、新泰这一带都有围城筑寨的习惯，稍大点的村子都建有象模象样的寨墙。莱城在泰莱一带是墙高门厚出了名的。青条石筑的墙有一丈多高，四关大门都是两扎厚的枣木做成，外面又包了铁皮，打了铆钉，坚固无比。城外又有一丈多宽的护城河，河水一人多深。当年蒋冯阎中原大战，晋军攻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攻下来。日军进城后封死了南北西三关大门，只留西关日间出入，对进出人等严加搜查。鬼子虽少，但却很难对付。商讨了大半夜也没拿定主意。 

　　第二天有人打着白旗坐在箩筐里给送下城来。原来是东关大户刘长水。他找到部队说城里日本鬼子，要分乘两辆汽车撤走，每辆车上都押上了五名老百姓，如果他们受到进攻就先杀掉押车的百姓。如果放他们回泰城，马上会把车上的老百姓放回来。权衡再三，部队答应了敌人要求。洪涛司令的意思可以把部队埋伏在城外，见机行事，林浩政委说如果我们的战士控制不好开了枪，老百姓就遭殃了。最后决定只派少数部队埋伏在附近观察敌情。 

　　吃过晌饭西关大门吱吱吱打开了，两辆汽车冲了出来，车上除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果然都有老百姓。两辆车出了城卷着黄尘向西疾驰，一边胡乱开火，因为部队严令不开枪，眼睁睁看着他们溜走了。 

　　　部队进城前宣布了严格的纪律。不能扰民，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缴获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也要上交，由支队统一处理。大家嚷嚷说这些都可以，不过，进了城，要好好吃顿饭。部队急切而又颇有秩序地涌进城去，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街上的店铺都上了门板。但那些门的后面，有一双双惊诧的眼睛在打量他们。队伍总算找到了一个胆大些的年轻人，那时他探出头来看这支七长八短的队伍。他知道这支队伍就是早已传得神乎其神的四支队，就自告奋勇给部队当向导，领部队去鬼子占据的县大堂。他一路上吆喝着：别躲了，是打鬼子的四支队打进城来了，小鬼子早给打跑了。各家的门哐哐地响起来，最不知道危险的孩子们首先跑出来。胆大些的甚至敢去拨弄他们身上或长或短的枪枝。没有人喝斥他们，倒是有人很友好地在他们脑壳上弹一个响指。部队对孩子的友好壮了大人们的胆，他们也走出家门，跟着队伍沿东西大街东去。 　　

　　到了县政府大堂，部队涌进去寻找战利品。枪啊炮的当然没有，那么能找到一点带日本人标记的东西也行。就有人从狼藉的大炕上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家子人，一个年轻男子，有个更年轻的女子，模样很俊俏，但眉眼很温顺。大家你抢我夺，结果照片就撕成了两半，夺到了有年轻女子那半的，就悄悄掖进衣袋里去了。大家一致的结论是日本人也和咱中国人一样，并没有三头六臂，鹰爪獠牙，怎么就那么恶？打下了东北，占了天津还要进攻咱山东？而后有人找到了一本封面画着太阳旗的书，里面的字倒有一多半能认得，另一半是一些曲曲拐拐不成样儿的。有人说这是日本字。日本字是跟中国学的，日本什么也是跟中国学的。可是他们忘本了，儿子大了不由爷了。而后有人找到了一只大头皮棉鞋，正拿在手上看稀罕，被鞋壳子里发出的臭气熏了一口，扔到地上再踹上几脚。只可惜找不到另一只，不然臭不臭穿到脚上，那鞋多结实多暖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