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沧桑》第六章：四槐树伏击战(4)
这有人在外面喊弟兄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一家人，都是抗日队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来人是刘盛玉。他挤进来，站在两队人马中间，对汉子抱拳说：我是山纵四支队三排指导员刘盛玉。他们的确是四支队的兄弟，我们是来与三支队廖司令会合的。汉子说：不管你是啥支队，不交钱休想走人。刘盛玉说交交，哪有吃饭不交钱的道理？哧啦一声撕开棉袄，取出几块大洋，说：大哥请收下。我没有带好兄弟们，惹你生气，我给你道歉了。汉子语气也软了些，说：你们四支队是啥队伍，拣到篮里就是菜，这样的人也收。刘盛玉说只要抗日打鬼子，咱就欢迎嘛。猴六等人大扫面子，想发作，但那黑洞洞的枪管很虎人，也就暂且咽下窝囊气。
刘盛玉又说了一箩筐好话，那边才舒了脸，说：好，既然都是抗日队伍，就是一家人。钱也用不了这么多。说着又还回两块大洋。
回去路上，猴六等人把气发到石成玉身上，说：你没钱请什么客？你这是请客？这是请吃窝囊气！石成玉说谁知道他们有人有枪。以后我再补上。又说：刘指导员身上掖了这么多钱，弟兄们饿得眼睛都绿了，也不舍得拿出来。得贵气不过石成玉，说：不是刘指导员，这会我们还被不知干什么去了呢。石成玉说：吓死他们，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死不过是碗大的疤，老子怕他们不成？刘盛玉说：好了，你们别吵了。我身上是有几块钱，是我离家时我老婆给缝进棉袄的。不到万不得已，这钱是不舍得花，棉袄也不舍得撕。这事咱都别再说了，大家都吃不饱，实在也没什么好怪的。等与三支队会合了就好。猴六说：你看看三支队的这些人，是能让给你饭吃的货吗？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吐了，酒臭醺天。
第二天一早，三排忽然接到命令，到村口集合。洪司令林政委周蒙等人带着母女二人来到队伍跟前。母女二人都是满脸泪泥。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衣服破旧，虽然涕泪横流，但依然透出俊秀。姑娘慢慢地从每个人面前走过，一双眼睛冒着火。当她走到猴六面前时，哇地一声哭了。嘶哑着嗓子说：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牲。洪司令一挥手，两人上前架住了猴的胳膊。周蒙说：老六，真是你干的。猴六说：不错大哥，咱兄弟敢做敢当。周蒙说：你给我丢人。啪的甩给猴六一巴掌。
夜里，被酒和欲望烧昏了头脑的猴糟踏房东的姑娘。
事情闹大了，大家都屁也不敢放，等着部队做何处理。
结果出来，出乎大家的预料，甚至也出乎周蒙的预料：枪毙。
周蒙心如刀割还要安抚他的那帮弟兄。下午行刑，周蒙那帮兄弟都除了周蒙任何人不准带枪械。那帮兄弟说什么也要给猴六送行，周蒙说那好，你们要还当我是大哥，就都空手去。枪我带着。谁敢胡来我就不认兄弟。
周蒙端了一碗酒，给猴六说：老六，哥没带好你。哥欠你的，拿这碗酒补吧。说时泪流满面。猴六跪下去，说：哥，兄弟不怪你。我先走了。你别哭，咱兄弟是哭的人吗？哥，带着兄弟们另寻出路吧，这队伍再好，可不是咱兄弟你呆的地方。周蒙说：老六，别挂着兄弟们，我会照顾他们的。临刑前，猴六脸上平静了，竟然又有了平素那副嘻皮笑脸的猴相，说：大哥，你回到老家，去瞧瞧我老爹老娘，就说他儿子去美国旧金山挖金子去了。
砰的一声枪响，蒙山的一帮兄弟跪了一地。
埋过了猴六，林政委洪司令都到了三排，给大家讲如此处理的不得已。讲这支队伍的性质。但有谁能听得下呢？不是周蒙虎着脸，他们不早翻了天了？
晚上，经理部专门给三排调剂了伙食，那是平日他们渴望的，但今天没有一个人动一动筷子。
石成玉说：排长，跟我走吧，咱去投秦司令。我在他手下干过，那才是咱的一家人。
弟兄们几乎异口同声说：大哥，咱们走吧。
甚至有人说：大哥，老六不能这么死了，咱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周蒙厉声喝住他说：这队伍的人，哪一个与你有该死的仇？你们要杀杀我吧。又对石成玉说：石老弟，我信你的，跟你去投秦司令。你要再想一遍，要保证让兄弟们有口饱饭吃。周蒙直视着他的眼睛。石成玉拍着胸脯说：大哥放心，我有半句假话，兄弟们把我千刀万剐！
周蒙说：好，天亮前咱们就走。
大家都激动起来，一遍遍地擦着枪，紧着腰带、鞋带。
突然，院外一片吵嚷，喊着三排放下武器。不等周蒙说话，有人向院外开起枪来。对射一阵，就有手榴弹扔进来，轰的一声爆炸了，靠门的一个仰面倒地，满脸鲜血。屋内的人都疯了，周蒙冒着对射的子弹蹿到院子里，喊：都不要开枪，我是周蒙。外面先停了，里面也停下来。外面有人喊：你们三排有坏人，放下武器，不要抵抗，否则后果难料。周蒙说：外面的兄弟们，我周蒙对天发誓，只想带兄弟们找口饱饭吃，绝对没有其它意思。
周蒙命令他的兄弟放下枪到院子里排队。外面进来人把枪都收了，押着他们到了另一个院子。林政委和洪司令都来了，说：大家受惊了，部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当中有人在搞鬼，是针对对少数搞叛变的人。有人说：什么叛变不叛变，哪里有饭吃我们就去哪里。林政委说：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家愿走的，我们发给路费。周蒙说：林政委，洪司令，你们对我们兄弟好，我心里有数。我只好带兄弟们走了。我们本想夜里没声息的走，不想弄到这地步。转回头望着他的一帮兄弟，问：是谁多嘴多舌？
得贵说：是我。
周蒙啪的一个巴掌甩过去，说：你险些送了兄弟们的命。
得贵说：我只是想把大家留下来。
周蒙说：我不强求，不愿跟我走站出去。
有十来个人站了出去，得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牢牢站在周蒙身边。周蒙拿眼睛去看他，说：得贵，我真的不强求。
刘盛玉说：得贵，好兄弟，留下来吧，我还要教你认字呢。
有人说：肚子都填不饱，认个屁字。
得贵说：大哥去哪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