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经典散文文章选辑》历代文章大家手笔(4)

　　〔14〕 勤而无所：勤，劳;所，着落。

　　〔15〕 悖(bèi倍)心：指秦的士兵将会产生怨恨溃散之心。

　　〔16〕 孟明：复姓百里，名视，字孟明。西乞：复姓西乞，名术。白乙：复姓白乙，名丙。皆秦将。

　　〔17〕 东门：秦自德公始，定都于雍(今陕西扶风)，东门即雍之东门。

　　〔18〕 孟子：即孟明。

　　〔19〕 “吾见师之出”两句：意思是说我只能看见军队出去，看不到军队能回来，即一定要丧师。

　　〔20〕 公：指秦穆公。

　　〔21〕 中寿：中寿有几种说法，《吕氏春秋·安死》以六十岁为中寿。

　　〔22〕 拱：合抱。连上句意即：假使你活到六十岁死去，那你坟上的树已大到能合抱了，是咒他老而不死。

　　〔23〕 与师：与(yù预)，参加;师，军队。

　　〔24〕 殽(xiáo洨)：同“崤”，山名，在河南洛阳以北，此山地势极其险隘，有二山(即下文的“二陵”)对峙，削岩絶涧，车辆不得并行，风雨所不及。

　　〔25〕 夏后皋：后，国君;皋，夏桀的祖父。

　　〔26〕 文王：周文王。

　　〔27〕 必死是间：意思是说，秦师过此絶境，必败。

　　三十三年 〔1〕 ，春，秦师过周北门 〔2〕 。左右免胄而下 〔3〕 ，超乘者三百乘 〔4〕 。王孙满 〔5〕 尚幼，观之;言于王曰：“秦师轻而无礼，必败。轻则寡谋，无礼则脱 〔6〕 ;入险而脱，又不能谋，能无败乎?”

　　及滑 〔7〕 。郑商人弦高将市于周 〔8〕 ，遇之。以乘韦先，牛十二，犒师 〔9〕 ，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 〔10〕 ，敢犒从者 〔11〕 。不腆 〔12〕 敝邑，为从者之淹 〔13〕 ，居则具一日之积 〔14〕 ，行则备一夕之卫。”且使遽告于郑 〔15〕 。

　　郑穆公 〔16〕 使视客馆 〔17〕 ，则束载、厉兵、秣马矣 〔18〕 。使皇武子辞焉 〔19〕 ，曰：“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 〔20〕 ，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 〔21〕 ;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若何 〔22〕 ?”杞子奔齐;逢孙、扬孙奔宋。

　　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 〔23〕 也。攻之不克，围之不继 〔24〕 ，吾其还也!”灭滑而还。

　　注释

　　〔1〕 三十三年：鲁僖公三十三年(前六二七)。

　　〔2〕 周北门：在周都城洛邑的北门。洛邑在今河南洛阳以西。

　　〔3〕 左右免胄而下：左右，战车的左右卫，古时的战车，上坐三人，左持弓，右执矛，中驾车;胄，兵士戴的铁盔，一名兜鍪。按古代的礼法，诸侯的军队过天子之门，战车上的左右卫必须脱胄卷甲，收好兵器，下车步行而过，表示对天子的恭敬。

　　〔4〕 超乘：跳跃上车，指刚一“免胄而下”后，立即又跳上车去，这是对周天子无礼放肆的举动。乘，兵车，一车上三人，车后步兵七十二人。三百乘共二万二千五百人。

　　〔5〕 王孙满：周共王的玄孙。

　　〔6〕 脱：粗心大意。

　　〔7〕 滑：姬姓小国，在晋之边境，地在今河南滑县。

　　〔8〕 市：做买卖;将市于周：将到周都城去做买卖。

　　〔9〕 “以乘韦先”三句：古时一辆兵车是用四匹马来拉的，所以“乘”字有“四”字义;韦，经过制练而柔韧的熟牛皮;先，古人送礼，必先轻后重。此言郑商人弦高先用四张熟皮后用十二头牛慰劳秦师。犒(kào靠)：慰劳。

　　〔10〕 寡君：向外人谦称自己的国君。子：对对方的尊称。步师：行军。敝邑：对自己国家的谦称。

　　〔11〕 从者：跟从的人，此指军队。

　　〔12〕 腆：富厚。

　　〔13〕 淹：居留。

　　〔14〕 积：指每天人畜食用的米、菜、薪、刍之类。

　　〔15〕 “且使”句：遽，驿车，是古代交通最快捷的工具，因此亦有急的意思。全句说，郑商人弦高派人驾驿车给郑国送信，意即立刻飞报与郑国。

　　〔16〕 郑穆公：名兰，文公庶出的儿子。

　　〔17〕 客馆：招待客人的地方，杞子、逢孙、扬孙便住在这里。

　　〔18〕 束：收拾。载：车子。厉：磨。兵：兵器。秣马：喂马。

　　〔19〕 皇武子：郑大夫。辞：辞谢。

　　〔20〕 脯：干肉。资：资粮。饩(xì系)：宰杀的牲畜的肉。牵：尚未宰杀的牛羊猪之类的牲畜。

　　〔21〕 圃：诸侯养禽兽的园子;原圃，郑国养禽兽的园子，在今河南中牟西北;具囿，秦国养禽兽的园子，在今陕西凤翔境内。

　　〔22〕 “吾子”三句：麋，与鹿同类，但比鹿大;闲，留下。这一段说：“你们在我国耽搁得太久了，只是为了吃用东西完了，所以你们要走。郑国同秦国一样，都有打猎场。你们到我们的打猎埸去打些野兽来补充供应，留在敝国，怎么样?”这是外交辞令，表面上挽留，实际上是赶他们走。

　　〔23〕 冀：希求。

　　〔24〕 不克：不能取胜。不继：无后继之师。

　　晋原轸 〔1〕 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 〔2〕 ，天奉 〔3〕 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未报秦施 〔4〕 ，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 〔5〕 ?”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 〔6〕 ;秦则无礼，何施之为 〔7〕 ?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 〔8〕 !”遂发命，遽兴姜戎 〔9〕 。子墨衰绖 〔10〕 。梁弘御戎，莱驹为右 〔11〕 。

　　夏，四月，辛巳，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 〔12〕 。

　　文嬴请三帅 〔13〕 ，曰：“彼实构吾二君 〔14〕 ，寡君 〔15〕 若得而食之，不厌，君何辱讨焉 〔16〕 !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 〔17〕 ?”公许之。

　　注释

　　〔1〕 原轸(zhěn诊)：即先轸，晋大夫，因封邑于原(今河南济源西北)，所以又称原轸。僖公二十八年(前六三二)城濮之战时，为中军帅，即三军统帅。

　　〔2〕 贪：贪得无厌，此指贪于得郑。勤民：使人民劳苦。

　　〔3〕 奉：奉送，送上门。

　　〔4〕 “未报”句：施，恩惠。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后得秦穆公的帮助，才回国即君位;未报秦施，即指此而言，言外之意，是反对伐秦。

　　〔5〕 “其为”句：其，难道;死君，指晋文公。难道为了晋文公吗?指不合晋文公意。

　　〔6〕 伐吾同姓：晋和郑、滑皆姬姓国，此指灭滑而言。

　　〔7〕 何施之为：施之何为，是宾语倒装句，意思是说：还讲什么恩惠!

　　〔8〕 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这是说，攻打秦国是为我们子孙打算，怎能说国君一死就背弃他呢?

　　〔9〕 遽兴姜戎：遽，急;兴，动员;姜戎，秦晋之间的一个部族，因一向被秦驱逐，所以愿为晋国效力。

　　〔10〕 子：指晋襄公，当时因晋文公尚未下葬，所以称襄公为子;襄公名驩，文公之子，在位七年(前六二七——前六二一)。衰：同“缞”(cuī催)，不缝边的丧服。绖(dié迭)：麻腰带。墨：墨色，作动词用，有穿上染黑的丧服之意。下文的“墨”字，与此同。大概因白丧衣对行军不利，所以把丧服改为黑色。

　　〔11〕 梁弘、莱驹：皆为晋臣。御戎：指驾驶襄公所乘的兵车。为右：与国君同车，居右方，拿戈盾保卫君主。

　　〔12〕 晋于是始墨：从此以后，穿黑丧服成为晋人殡丧的习俗。

　　〔13〕 文嬴：晋文公的夫人，秦穆公的女儿，晋襄公的嫡母，姓嬴。请三帅：请求襄公将孟明等三位统帅囚送秦国。

　　〔14〕 构：离间。二君：指秦晋二国国君。

　　〔15〕 寡君：指秦穆公。

　　〔16〕 君何辱讨焉：讨，杀，惩罚;这句说秦君如果能得到三人，就是吃他们的肉都不甘心，何劳你去惩罚他们呢!

　　〔17〕 “使归”三句：让他们回到秦国去受刑戮，满足秦穆公的愿望，公意如何?

　　先轸朝 〔1〕 ，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 〔2〕 之矣!”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 〔3〕 ，妇人暂而免诸国 〔4〕 。堕军实而长寇雠 〔5〕 ，亡无日矣!”不顾而唾 〔6〕 。

　　公使阳处父追之。及诸河，则在舟中矣。释左骖，以公命赠孟明 〔7〕 。孟明稽首 〔8〕 曰：“君之惠，不以累臣衅鼓 〔9〕 ，使归就戮于秦，寡君之以为戮 〔10〕 ，死且不朽 〔11〕 !若从君惠而免之，三年，将拜君赐 〔12〕 !”

　　秦伯素服郊次 〔13〕 ，乡师 〔14〕 而哭曰：“孤 〔15〕 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 〔16〕 ，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 〔17〕 。”

　　注释

　　〔1〕 朝：臣见君叫朝。

　　〔2〕 舍：同“赦”，释放。

　　〔3〕 武夫力而拘诸原：拘，擒;诸，之于;原，原野，此指战场。全句意即：战士们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们(孟明等三帅)从战场上抓回来。

　　〔4〕 妇人：指文嬴，先轸因襄公释三帅，气愤不过而不顾君臣尊卑，故直称文公夫人为“妇人”。暂：一会儿，仓促间。免：释放。国：国都。

　　〔5〕 堕(hūi灰)：同“隳”，毁坏。军实：战果。寇雠：雠敌。长寇雠：长敌人的气焰。

　　〔6〕 不顾而唾：唾，吐唾沫;此动作表示对襄公的行为的鄙视。

　　〔7〕 “释左骖”两句：骖，拉车的马是并排的，在车辕旁边的马叫骖。(晋大夫)阳处父见孟明已在舟中，假托襄公之命解左骖赠给孟明，欲把孟明他们骗上岸后捉回去。

　　〔8〕 稽(qǐ启)首：叩头至地，为古代至敬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