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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沧桑》第十三章:得贵遇到了投降鬼子的大哥(4)

来源:百灵文学 作者:阿鸿 2020-06-09



  汉子说爷你自个挑。 

  汉子殷勤地翻着篮里的葡萄。但最后翻出来的是只手枪。王化之惊愕地张大嘴巴。他还没喊出什么来,枪响了,子弹从他张大的嘴巴打进去,从后脑勺贯出。距离太近了,后脑勺被掀掉了一块,血肉模糊的溅了身后老汉一胸脯。老汉尖叫一声,以为自己也死了呢。其实没他的事,射击的方向是事先设计好的,在王化之弯腰的时候枪口向上,子弹只供他一人享用。开枪的人依然象卖葡萄一样镇定,说:兄弟爷们,我是武工队,专门来处决王化之的。当汉奸都是这样的下场!向天开了一枪,人群大乱。王化之的手下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时,开枪的人已经眼睁睁从他们眼皮底下混进了人群。 

  这年十一月,日本鬼子为发动太平洋战争补充兵源,从山东拉走大批伪军,伪军们惊慌失措。按照县委的指示,武工队主要任务就是东奔西走,每天晚上到伪军据点周围喊话、散发传单。一开始,据点向他们开枪,得贵找了个大嗓门的队员,趴在隐蔽处喊:“伪军们,日本鬼子已经从泰安的省庄、花马湾、邱家店拉走了伪治安军谭延松部八百多人,谭延松这个汉奸头子也被日本人枪杀了,你们知道吧?”据点里的枪声停了,鸦雀无声,听这边喊话:“咱们莱芜的硬拳道、黑旗会还有区中队,也被拉去了七百多人。吐丝口据点伪九旅怕被日本人拉走,一夜之间全部逃跑了。”那边喊:“八路军同志,我们投诚你们会不会杀我们?”得贵大声说:“杀你们干什么,要杀还在这里喊话吗?”那个大嗓门的队员喊道:“我们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旅政治部和泰山专署颁布了奖励反正伪军和优待俘虏的条令。一,反正投诚者一律保证生命安全,如携武器弹药,将酌情给予奖励;二,凡是伪军不愿在各抗日政府和八路军工作,愿意回家者发给路费路条,保证路上安全;三,被俘伪军解除武装后,无论官兵,概不杀害;四,所有伪军被俘后,除没收军用品外,个人财物一律不准没收;五,无论被俘还是投诚的伪军,如有负伤给予治疗……”然后,那个队员又打着竹板念起快板书来: 

  今天调训, 

  明天改编, 

  后天南洋去参战。 

  鬼魂哭,尸不见, 

  一家大小泪涟涟。 

  身在曹营心在汉, 

  关公可算忠良贤, 

  伪方人员学关公, 

  弃暗投明要果断…… 

  十二月底,县委在莱东左家峪村召开了一次会议,武工队队长得贵、指导员李进参加了会议。刘盛玉说怎么样?你们武工队真是钻进铁扇公主肚里的孙悟空吧?人少,可作用不小嘛。据我们的消息,本月以来伪军大批地逃跑投诚,九区丁家屋等五个据点逃跑60余人;寨里、宜山两据点三天之内逃跑20余人;章莱路娘娘庙附近的三个碉堡伪军打死不肯逃跑的中队长,三个班带着武器全部向我军投诚;下游庄守炮楼的伪军趁换防的机会向我军投诚;白马崮伪军中队三十二人把不肯投诚的队长捆起来,向我军投诚……你们的功劳不小啊,跟上一支正规部队嘛! 

  这次会议决定武工队配合县大队攻克雪野据点,打通章(丘)莱(芜)路,将公路两边的根据地连为一片。 

  这次战斗特别的顺利。那几天鬼子换防,据点的鬼子撤走了,莱城的鬼子还没来。据点里只有伪军、汉奸队一百多人,他们大白天也不敢放吊桥,喝水让村里老百姓给送。得贵从县大队挑了十几个精壮的战士,加上他的武工队,三十多个人扮作送水的混进据点。伪军汉奸们整夜不敢睡觉,天亮后刚刚睡着,谁料到武工队和县大队大白天进了据点,得贵他们把墙上的枪支弹药都收拾好了,伪区长和伪军们还没醒。得贵踢踢区长的被子说:起来起来,看看谁来了。区长不耐烦地翻个身说:开什么玩笑,刚刚睡着。得贵掀了他的被子说:谁和你闹笑,我是八路军,你们当俘虏了!李进率领的那个小组冲进警察所时,伪警长正在说梦话:八条,八条……李进说:什么八条九条,我们是八路军!另一小组冲进南屋时伪军中队长猛然惊醒想摸枪,早被一只脚踏住了,他举着另一只手说:投降,投降,咱投降。战斗一枪没响,先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俘虏一百二十六人,缴获步枪八十六支,短枪四支,子弹手榴弹等一大堆。 

  智取雪野据点后,得贵的武工队和县大队暂时在雪野区驻了下来。得贵带武工队驻吉山,专程去看过雪莲。雪莲已经快生孩子了,身子十分笨拙,但她不听劝阻去烧火给得贵下面条。又怪他的丈夫不陪得贵说话。得贵是第一次见到雪莲的丈夫,那是个憨厚的庄稼人,半天找不到一句话。得贵故意站在雪莲丈夫一边,说雪莲的嘴巴太厉害了。又感谢雪莲丈夫,说亏了他和雪莲掩护他养伤,要不早被鬼子抓去了。雪莲丈夫实话实说:我根本不知道。她啥事儿也不让我知道。雪莲说:你看看,这人,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 

  正说话呢,村干部带三个陌生同志进来了,村干部介绍说一个是地委社会部的,那两个是地区公安局的。社会部那个戴眼镜的说有急事请得贵去趟地委。得贵说晚上我还要执行任务。戴眼镜的很不客气地说已经派了新队长,执行任务的事你不用管。得贵站起来和雪莲他们道别,出门时那三个人左右一个后边一个,怕得贵跑了似的。 雪莲从得贵出门回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发现了他很少流露的一丝恐惧。雪莲说我觉得不对头,去问问李二叔是咋回事。雪莲把灶里的火踩灭了,找到村长时,得贵已被带走了。村长说得贵队长被逮捕了。雪莲声音走了调,说咋就逮捕了?村长说人家也没和咱细说,听说是“托匪”。 雪莲说“托匪”是啥? 村长说我也说不清,好象是假,和汉奸一样。已经枪毙了十好几个了。 雪莲说他咋能和汉奸一样呢?他要是汉奸,那不就没一个好人了吗? 雪莲见部队的人就打听,但没有谁能给她确切的消息。 有一天,雪莲姥娘村里的一个娘们来走亲戚,到雪莲家里玩,说队伍在她村河滩枪毙了好几个自己人。雪莲的心一下提起来,问:二姑,咋就枪毙自己人呢?二姑说听说是假,和鬼子汉奸一样。雪莲问有没有一个怪黑怪高二十五六岁的?二姑说我哪敢去看来?你舅去了,他还和人家刨坑埋的呢。 二姑一走,雪莲跑到娘家,要弟弟和她去舅舅家。 雪莲娘知道雪莲的心思,为难的说这兵荒马乱的让娘咋放心?再说你这身子哪敢走远路。但哪里劝得下雪莲?没办法,只好答应了,说干脆咱娘仨都去吧。 娘儿仨翻山越岭去莱东。进舅的大门时太阳快要落山了。进门雪莲就问:舅,前阵队伍上枪毙人,有个怪高怪黑的吗?妗子说你看这闺女,进门也不喊声妗子,就问枪毙人的事。我说了你舅好几天,你去埋人干啥?听说临枪毙时有一个哭着喊冤,弄得我好几天心里慌里慌张的。 舅想想说好象有这么个人。 雪莲带着哭腔说舅你快和我找找看啊。 舅说都六七天了。莲子你这是要干啥? 雪莲娘喘着粗气说哥你就和她去吧。 舅、雪莲和弟三个人扛着锨镢去了村南的河滩。那里有七个新坟堆。三个人挖起来。雪莲一边挖,脸上的泪就叭嗒叭嗒落下来。 尸体露出来了,虽是冬天,已经有一股腐败的气息。尸体的脸扭向一边,雪莲嘴唇颤抖着,说:舅,你把他的脸正过来。 舅用铁锨轻轻把尸体的脸正过来。那张脸有些虚胖,面色显得很白嫩。但显然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第二具尸体露出来了,是一个大个子,皮肤黑黝黝的。他的脸上沾着土,看不清模样。雪莲攥了一把干草,颤抖着扫去他脸上的土。那张脸很象得贵,只是显得有些长。雪莲有些信不过自己的眼睛,大了胆子去解开他的腰带,在舅和弟疑惑的目光里拉下他的棉裤。他的大腿上光光的。雪莲长舒一口气。 天已经有些暗了,看不清尸体的面目。每一具尸体出土,雪莲就解开他的裤子,抖擞着手指在那尸体的大腿上滑来滑去。摸过后她总是长长舒一口气,问:舅,一个人受了枪伤,两三个月就长得一点也摸不出来了吗? 舅说:哪能啊。受了枪伤,那疤一辈子也没不了的。 掩埋好最后一具尸体,雪莲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来,肚子也一阵阵的疼。她说:舅,到清明节你想着给他们烧些纸钱,咱打扰了他们呢。 舅嗯了一声。 他们在河里洗了手,回到家又用猪胰子和盐水洗了好几遍。舅说这闺女真大胆,这闺女真大胆。 雪莲娘啥也没说,只叹了口气。 妗子做了一小锅面条,一人盛上一碗,说留下那一瓢子面过年吃饺子吧。雪莲说妗子我一点不饥,我要早一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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